周五的数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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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定会好奇,周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全校都能听到四(2)班的哭声,四(2)班一共62个学生,那一节课却哭了63个。

班主任肖老师给四(2)班的孩子布置了这个周末的作业:

周记一篇,题目:《周五的数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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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孩子这个周末有作业,要写周记,那大师兄也陪你们写一篇吧,只不过我的周记可能比较长。如果用原稿纸写,可能要写几十页,所以就在简书发布了。

好了,摸摸头,别哭了,一边哭,一边写,纸张被打湿了,字就看不见了。

上周五,我们四年级被通告批评了,张校点名我们四(2)班,上课纪律太差了。

上课有打架的,有折纸的,有开小差的,有睡觉的,有扔纸飞机的,有怪叫的,有学老师说话的…………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有一些同学上课严重影响其他同学的学习,导致上课效率低下,大部分同学受到影响,没办法更好得接收知识,所以导致他们这半个学期来,成绩退步很大,和隔壁平行班相差了10多个点的平均值,这是非常严重的情况,引起了学校的高度关注。所以学校采取紧急措施,必须狠抓纪律,哪怕不上课,也要把纪律整顿过来,不然孩子们就毁了。

于是周四,我们四年级所有科任老师都召开紧急会议,对于班上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分析,研究问题出在哪里,哪些学生需要特别关注,应该如何应对处理,都进行了讨论。对于一些实在没办法管理,上课严重失控的学生,那就在那节课叫下来教导处教育,暂停他那节课,每个老师列出五个名单,重点对待处理,不能因为个别同学,影响了全班的纪律。

而我,则是被指出问题最大的,全部老师都认为,我的课,纪律是最差的,如果不采取措施,演变下去,可能会不可控。

非常时期,采用非常之法。

于是周五的出操,张校把四年级全体同学留了下来,在操场进行了批评教育。

第一节就是我的数学课,我成了众矢之的,张校特地找上我,说:叶老师,待会你的数学课先别上了,你必须先给学生讲纪律,纪律不好,什么课都是假的。

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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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步一步走进课室,嗯,课室还是一如既往得乱,还是那么得吵。即使上课铃已经响了,但是我布置的”课前一读”,没有一个同学有拿出概念表朗诵的,大部分同学在走来走去,很多同学桌子上没有放好数学书,交头接耳,根本没意识到已经上课了。

我先看着他们,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持续了3分钟,可能是全班同学发现我的异样,渐渐得安静下来。

我看同学们都安静下来了,于是开口说话: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的纪律还是这么乱,下个礼拜,可能就会有同学永远离开我们了。

同学们听了一楞,明显没领悟到我话语的意思。

我又说:学校召开了会议,对于我们四年级的纪律问题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从今天开始,如果还有个别同学严重影响课堂纪律,那么我们老师就必须把他的名字交出去,然后他就不能再留在我们班学习了。

这时候同学们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

我接着说:但是你让我交出谁的名单?虽然有个别同学上课比较吵闹,但是每一个同学都是我们的伙伴,他们陪伴我们一起学习了那么多年,你们想让他们离开我们吗?

我以前从来不怎么管你们的纪律,因为我觉得,上课气氛活泼一点没什么关系,你们有回应,代表你们有在听,但是学校不是这样认为,学校看得是课堂的纪律和成绩。

你们知道吗?每一天我上完课,下到办公室,都会有老师和我说,你们班的声音太吵了,你们在二楼,我们一楼办公室都能听见你们班的声音。

有时候,纪律比成绩更重要,昨天开期中考试表彰大会,我坐在班级的最后面,陈棋和黎宏润一直在聊天说话。我说了你们很多次,可是你们却还是不听,说了一下,消停几分钟又玩起来,其他老师都在看着。

陈棋和我说:叶老师,我口渴,我可以去喝水吗?

我说:你可以忍耐一下吗?现在开着大会,全部人都安静听,不能离开,除非你问班主任,班主任同意了,你可以去拿水喝。

陈棋不敢问班主任,就这样过了十分钟,他又举手:叶老师,我受不了了,太渴了,你让我去吧,你看其他班都有同学离开去上厕所,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去喝水?

我无奈地说:肚子痛要上厕所,那是没办法的事,但是口渴是可以忍耐的,叶老师也口渴,但是不能因为一点点难受就克制不住,想怎样就怎样。

陈棋听了,也不说话,就是一副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直看着他,我看到他坐立不安,我看到他的嘴唇真的因为干燥而有点开裂,我看到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汗水一滴滴地流,我看到他盯着别人有带水瓶的人喝水而吞口水。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是啊,他才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凭什么这样苛求他呢?

于是我悄悄地离开操场,去办公室,用一次性水杯,装了一杯凉水,用手拿在背后,慢慢的,一步步的,偷偷地回到操场,走到他身边,塞到他手里,在他耳边说:给,喝了吧,别让其他同学看到。

陈棋看着那杯水明显一楞,接过水杯喝了起来,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接下来他终于安分了。

我从来没有骂过你们,更别说打了。每次我批评你们,都是为了你们好。我知道很多同学被我批评以后,都是心里很恨叶老师的,甚至在心里诅咒我,心里想:为什么是叶老师教我们班的数学,如果我们的数学老师还是文老师就好了。

叶老师记性不好,我足足花了差不多三个月才终于认清楚了你们每一个人,不管你们多不喜欢叶老师,多恨叶老师,但叶老师还是狠喜欢你们每一个同学,我很庆幸上天给我教到你们班。

所以,教导处让我交出五个上课调皮捣蛋的学生的名单,你让我怎么交!如果名单交出去了,他们说不定就要离开我们班了,我真的舍不得你们。

如果真的要交名单,非得要交名单,我只能在名单上写上三个字:叶菁华。

我会把我的名字交出去,我引咎辞职,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上课纪律不好,大吵大闹,我有一天有可能会离开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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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还记得我以前在淡水的民办学校教语文,也是因为课堂纪律不好,被杨校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了,他说:叶老师,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成绩可以不好,但是纪律必须保证,一班人乱糟糟的,还上什么课。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耽误了孩子,辜负了家长,误人子弟。你可不可以改?能不能改?回答我?!不然我就只能把你换掉了。以后你都不用再想教他们。

我听了以后,眼泪控制不住得掉下来,不停地点点头,嘴里不停得重复道:改,我一定改,我可以改,让我继续教他们,我一定会改的。

杨校的话,仿佛又在我的耳边回荡,条件反射让我回到了当年的情景,我的眼眸不知不觉就蒙上了一层水雾,最后水雾变成了水滴,一滴滴地掉下来,整个课室鸦雀无声,泪滴掉到地上的声音,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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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哽咽的声音说: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再这样下去,你们就永远都见不到大师兄了,我就要永远得离开你们了。

或许是受我的感染,全班同学都哭了,小孩子的哭泣可没我那么温柔,他们发生嚎啕的哭声,眼泪如泉涌般喷出,整栋楼都回荡着他们的声音。

我止住眼泪,继续说:但是你们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每一个人的进步我都看得见。

以前陈宥祯天天不交作业,不是说不记得数学作业是什么,就是忘带作业本。现在他每天都有交了,而且完成得很好。

陈志城以前也是不做作业,我以前只知道批评他,前天去他家家访我才知道,原来他家住得很偏僻,在山里,没有网络,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爷爷照顾他。与其说是爷爷照顾他,不如说是他照顾爷爷。你们作业不会做,有爸爸妈妈监督,可以问同学,但是却没人可以帮助他,他只能靠自己。所以我每天留他下来做作业,不会做的题目亲自教他,如果我没空不在,我就留多两个成绩好的同学辅导他,他现在也能考八十多分了,既然他爸爸不在他身边,那叶老师只能当他爸爸,管着他。

黎宏润和蓝瑟,都考过全班倒数第一,但是我不停地鼓励他们,他们一点都不笨,他们有些知识上的漏洞不懂,我就留他们体育课,花一节体育课的时间教会他们什么是乘法分配律。现在他们哪怕是最简单的问题,只要不懂都会来问我,每天作业认真完成,假如找不到我,回到家里也用家长手机微信截图问我,不管多晚,我都会回复他们。

伍志广,曾经因为作业乱做,被我罚抄概念表,足足抄了一个月,不盯着就不抄,就溜。现在他作业也做的特别认真,虽然没有全对,但是认真做和敷衍老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棋和汪磊,天天和同学打架,有一次因为打架被我教训,因为汪磊态度不端正,我说话狠了点,把他说哭了。然后他路上看到我,招呼也不打,直接无视我。陈棋路上看到我就掉头走,陈棋曾经在课上对我说脏话,你爸爸说我可以随便体罚打你,打断你的腿都没关系,但叶老师什么时候打过你,我宁可打自己都不舍得打你。其他人哭了我不惊讶,你们两个会哭,代表你们也原谅了叶老师,知道叶老师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知道叶老师为什么那么喜欢给你们讲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故事吗?因为我想让你们记住叶老师。记住一个故事就记住了一个老师,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你们都把我忘了,就像我从来没教过你们,有一天,在路上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人什么时候才会死亡?是心脏被子弹贯穿?是吃下了有毒蘑菇的时候?还是全身的血液流尽的时候?

都不是,而是,被人遗忘的时候。

好了,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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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全办公室的老师跑来问我,你们四(2)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你打了?怎么全班哭得和鬼一样?全校都听见了。

我说:我只是说,如果他们以后假如纪律再这么差,再吵再闹,我就不教他们了。

全部老师听了以后就蒙了:就这样?如果我们这样说,可能全班同学会高兴地拍手掌。

下午,我刮了胡子,洗了个头,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去给孩子们监考,全部学生都被我惊艳了,纷纷问我:叶老师,为什么穿得那么帅?

我笑着说:因为我不想最后留给你们的记忆是一副哭丧脸,我要让你们记住帅帅的叶老师。

哀兵必胜,每一个学生都是一边擦眼泪一边考试的,试卷我还没改,但我知道这次成绩绝对不会差,而且会是最好的一次。

因为这个周要家访,晚上回到学校已经很晚,然后又改作业,每天都熬夜,实在太累了,所以回到家就呼呼大睡。

这时候班主任一个夺命连环call直接打电话到我的手机,半夜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她着急地说:叶老师,事情闹大了!你赶紧看手机,解释一下。

我模模糊糊地打开手机微信,信息覆盖满了,全是家长和学生的信息。

看着看着,眼眶就湿润了,全班同学和家长都恳求我留下,不要离开他们。

家长说,孩子回到家里一直哭,哭了一个晚上,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一想起我有可能离开他们,眼泪就哗啦啦得流,从来没见过自己孩子如此的伤心。

甚至有家长联名去找了校长和教育局,就为了不要让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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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不可或缺。

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被人需要。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最后还是想说一句,能来到这所学校真好。

孩子们,别忘了你们的眼泪,受过伤的地方,会开出一朵花,花的名字叫:自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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