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我见(1)——假作真时真亦假

第一次读红楼梦是在高一,那时候读的最认真的是前几章,因为各色人物陆续登场,每读到一个人出场,我便用笔写下来,对比和前面出场人物的关系,几回下来,几张纸满满当当画满了人物关系树状图。

这个方法让我在第一次读红楼的过程中受益良多,首先在长达一百二十回的书中,不断有新旧人物出场,可以迅速理清来者何人;其次,人物是线索,事件是内容,线索清楚了,才能更清楚地理解事件的意义所在。再次,这样一遍读下来,脑海里已经构建了大体的红楼印象,很难忘记。

第二本读的是刘心武的《揭秘红楼梦》,这本书也很好读。众所周知,红楼梦读一遍很难谈的上有何见解。所以若想生出自己的想法,有所新发现,内容输入和前人研究成果的阅读,是十分必要的。这本书就让我在初步了解了红楼的内容之后,对红楼梦背后的故事、内容中的隐喻、对应的时事政治(且不论是否属实)以及各个人物的详细解析,有种恍然大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感。

第二遍读了一半,后因各种考试搁置。这次第三次读,我会每篇简单梳理每一回或几回的梗概,以及其中感悟和诗词,一一记载下来。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此为第一回题目。

甄士隐,贾雨村。谓真事隐去,假语存焉。

红楼梦开篇就氤氲着浓浓的儒释道气氛。女娲炼石补天处,无才补天的那一块长久地落在青埂峰下,自怨自艾。经得一僧一道携进红尘,在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与一众风流冤家敷衍了一段风流佳话。此时的它不知道,他即将与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结下不解之缘。因为绛珠仙草为报答神瑛侍者对自己的灌溉之恩,要追随神瑛侍者下到凡世“还泪”,而通灵宝玉是神瑛侍者下凡时随身佩戴之物。

梦中识通灵宝玉

地方士绅甄士隐在梦中得以窥见已化为通灵宝玉的补天石,但他不知是何事,也无法寻得天机,便梦醒来。醒来后只顾抱着女儿出门玩耍,谁知又遇见了一僧一道,这僧人看见了甄士隐的独女甄英莲后大呼为不祥之物,并断言元宵节后一切便会“烟消火灭”。甄士隐并未当真,此后与隔壁一位穷困的儒生“贾雨村”走得很近,并且重金资助他上京赶考,约定待他高中时再会。

有一个小插曲,此时贾雨村正处于人生的低谷,在甄家做客等待,长吁短叹之际,一个丫鬟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觉得这人比较奇怪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丫鬟不知道,这一回头在不久的将来即将全然改变她的命运。因为贾雨村认为,在他低谷期看了他两眼,此绝非凡俗女子,故引为知己,铭记在心。

偶感一回顾,便为人上人

红楼梦中充满了预言,这些预言还都出奇的准。针对女儿的预言,果不其然,元宵佳节的夜晚,仆人带着女儿出去看花灯后便一去不返,小女儿不知去向。

失去独女的打击,又遭逢隔壁寺庙火灾牵连,使得甄士隐一夜之间无家可归,变卖地产投奔岳父。前倨后恭在生活中处处存在,甄士隐本为一方得意士绅,如今家破人亡、受尽白眼,而且他不善于耕种,日子终于越过越差。

寺庙失火,甄家化为灰烬

一日在街上又遇见一位跛足道人,口中高唱《好了歌》。《人民的名义》中高育良在被捕前预感到自己已无退路,曾颓败地吟唱这首歌。只不过这位道人是看破人世、一切皆空地吟唱,而高育良则是在穷途末路之时发出的绝望哀鸣。

只听得道人一遍一遍吟唱《好了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待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蹒跚而行的甄士隐此时经过了半世沉浮,对这首《好了歌》句句阐释: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

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说罢,便携同跛足道人一起飘然而去。甄士隐毫无牵挂地走了,只剩下了尚未寻得踪迹的女儿,只剩下只身存于世间的妻子。还有他想不到的,是在他勘破人世遁入空门之时,曾经富贵相约的贾雨村此时已高中归来!

飘然而去

甄士隐解的这首,让我想起不久之前读完的《明朝那些事儿》里关于魏忠贤死前被他迫害过的一位秀才写给他的一首曲子《五更断魂曲》,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并贴来感受。

曲分五段,从一更唱到五更:

一更,愁起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凄凉

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绸。

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三更,飘零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四更,无望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五更,荒凉

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五更已到,曲终,魂断。

诗词

1.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此诗为补天石从人间游历归来之后背面作的一首偈。正面记叙的即是他在人间的经历,即为《石头记》。

2.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3.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甄士隐在梦中进入太虚幻境时,看见太虚幻境的对联。

4.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元宵节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此句为甄士隐抱着自己的女人甄英莲,一僧一道对女儿甄英莲的评判。看过红楼梦的会知道,这个甄英莲就是后面贾府的丫头、薛蟠的小妾“香菱”。我们学过的相关课文有“香菱学诗”。她有一个不幸的童年甚至不幸的人生。小小年纪就被人拐卖,一边是家破人亡,一边是受尽折磨。关于她的故事,以后会说到。

甄英莲

5.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6.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此皆为贾雨村在甄士隐家中做客时所做,充分表现了一个急于向上爬的形象。甄士隐也正是从这些诗句中窥得他的才能,便欣然资助并鼓励他求取功名。

全书第一回,甄士隐重金资助了贾雨村,然而自己家破、人去。对于贾雨村来说,仕途才刚刚开始,包括对于后来对于恩公甄士隐的女儿的悲惨命运里,他起到了推波助澜、助纣为虐的地步。这一切看起来好讽刺,然而命运有意无意的安排,都深有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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