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已离世很多年了。从外婆不在后,我就很少去舅舅家了。外婆在,我才去,我去,是因为想见外婆。不去,就以为她永远在,在等我去看她。她就是还在,她还会来看我,就在我的梦里……
外爷是教书的,我没有见过我的外爷。妈妈说小舅舅六岁外爷就不在了,因为突发心脏病。那年妈妈十八岁,外婆四十岁。外婆至此再无改嫁。外婆是缠过小脚的女人。
我小的时候妈妈带着我几乎都是住在外婆家,妈妈说那样外婆就能照顾我,妈妈就可以帮外婆干农活了。后来有了弟弟,爸爸上班忙,弟弟身体还弱,妈妈一个人照看不了我和弟弟两个,那时侯农村也没有幼儿园,妈妈就把我又送到了外婆家,我还是外婆照顾,我跟外婆的时间最多。
上学以前的事都不大记得住了。只记得外婆有一只花狸猫,特别听话和勤快,上村下院的经常借了去帮着抓老鼠,大家都说这只猫像外婆,勤快。那只花狸猫不管被借到谁家帮忙,外婆一定是不能出现在人家附近的,不然,花狸猫一听到外婆的脚步声,就会噌的一下从人家的阁楼上窜出来,跟着外婆回家了。
上学以后,一放暑假,外婆就会让小舅舅把我接到她家 。外婆家在谷圭原上,因为全是旱地,再加上特别的土质,所以那里的脆瓜香脆可口,在我家乡一带非常有名气!别人家安的瓜都是为了去卖,换点麦子,换点钱贴补家用,唯独外婆家每年安的瓜从不卖,只是为了让我解馋!
我最爱住外婆家,因为在外婆家没人跟我抢吃的,外婆还经常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那时不像现在食材多,但是外婆烙的千层的,加糖的,原味的锅盔馍,芝麻干饼,手擀捞面,蜗牛面,炒面茶……至今想起仍犹在嘴边。到了秋天,我上学了,外婆会给我烙红柿馍,晒小红薯干,蒸老南瓜,做好了,就让人给我妈捎信儿,让我去吃,我去不了,就让妈妈一个娘家门的人帮我带到我家。那时候,外婆给捎的好吃的可是我在小朋友面前最大的炫耀资本呢!
我上四年级的一次,不记得我是怎么调皮的妈妈生气打了我,我就负气离家出走了,还带着我弟弟,目的地就是外婆家。妈妈找遍了村边的犄角旮旯,就是找不着我们姐弟俩。妈妈急疯了。后来,妈妈听一个从外婆家过来的人说,好像是看到两个小孩牵着手往谷圭去呢!我家离外婆家七里地,那年我十岁,弟弟六岁。等妈妈找到我们姐弟俩时,我俩已经到外婆家村边了。这件事后,我调皮了妈妈打我的毛病是一点没改,倒是发现一个好消息: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外婆家了。至此,每次过星期,妈妈几乎都会让我去给外婆送大米了,鸡蛋了,奶粉了,还有自己种的各种蔬菜。我也乐此不疲的跑在去外婆家的路上。
后来我到洛阳上学了,离家的人总是吃不饱。妈妈忙着做生意,顾不上管我,自从外婆知道我在学校吃不饱后,只要是我回家的周末,她就会给我烙好几个我喜欢吃的锅盔馍,芝麻干饼,让我去学校时带着,叮咛我几遍:先吃馍,多吃点,别饿着了, 干饼不会坏,留着后来吃,吃完了,你给我捎信,我再给你烙啊。妈妈心疼外婆,不想让外婆麻烦,有时候就不告诉她我回家了。我走后,她老人家知道后会嘟噜妈妈好长时间呢!她总说:不能让娃子饿着。别的同学都是带饼干或是方便面去学校,妈妈就怕我嫌弃外婆给我准备的东西,叮嘱我:可不能扔了啊,记着赶紧吃了,看坏了,那可是你婆准备了两天的。妈妈心疼着外婆,外婆心疼着我,我最爱吃外婆烙的馍……
我只顾忙着快点长大,我上班了,结婚了,外婆越来越老了,我去看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啦。我有孩子了,妈妈叮嘱我赶紧抱去给外婆看,妈妈说外婆惦记好长时间了。外婆说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我,她总是想起我小时候的事,说妈妈真是不靠谱,还真是放心呢!让那么小小的我,一个人去给她送吃的。我告诉外婆,其实是我想她了,想吃她给我做的好吃的呢,自己要去呢!外婆乐开了花……
外婆在发现病重前,都是自己做自己吃,照顾着我的憨姨,不愿麻烦儿女。老人家最后的日子是在食道癌晚期的折磨下去的,妈妈一直守着姥姥,我那时孩子小,去看了几次姥姥,她都说你妈在呢,你赶紧回去,回去看好孩子。我是姥姥惦记最多的外孙女,却没能在她身边尽一天孝,外婆走的时候我都没能去送她最后一程,没能痛痛快快的哭她一场。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姥姥后来又来看我了,那是在我生了儿子后。梦里外婆头上顶着白毛巾,穿着蓝色的大襟棉袄,腿上裹着白色的裹腿,脚上穿着一双小脚鞋。妈妈说那就是外婆,是她来看我和孩子了,她老人家一直惦念着我呢!只此一次!
婆,我想你了,来看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