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生的第二年,我的生意突然好起来。有一种新型产品特别畅销,原来给我供货的厂家都不主打这种产品,我只好重新找供货商了。
至今为止,我对浏阳江西人的做生意态度都比较认同,他们从来不蓄意生产劣质货,偶尔产品出了质量问题,要么是原材料不好,要么是由于疏忽保存不当。可即便是这样,每年骗他们的骗子还是络绎不绝。
我找的这个厂家就是上过当的。他们是一个小型厂子,自己家的山建的厂房,干活的人都是自己的亲朋邻居,管理就是老板父子俩。厂子干净整齐,原材料都被妥当地放好,不存在过期过期或受潮的现象。我很满意这样的生产环境。可是,这父子俩却不同意给我送货,原因是怕我拐了他家的货,任我怎么述说,这爷俩就是铁板一块。而我也不可能在厂子里付款的,因为这不是一般的货物,路上有可能出各种问题。
有了第一次当人质的经历,这次我从容多了,立马给了俩父子解决的办法。我看着你装货发货,然后我住到你家里受你监视,货到我家我给你转货款,你再放我回家。父子俩当场同意了。傍晚时,儿子押着货出发了。
我作为人质是不可能到处溜达的,只好坐在他家客厅里百无聊赖。女主人忙进忙出,她有三个孙女,她的独子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三孙女只有两岁,她不停地叫奶奶为妈妈,想让忙碌地奶奶陪她玩儿,两个姐姐一个五六岁一个八九岁,都不理她。我问女主人,干嘛要叫你妈妈呀?女主人说,这个三孙女一生下来就是她带,她不认她自己妈妈的,可大概是羡慕两个姐姐整天在她面前叫妈妈,所以她从会说话起就叫奶奶为妈妈。不得不说,他们那个地方还是比较重男的,不过也不存在轻女,因为我所知道的当地好几个这样的家庭,对女儿花钱是绝不手软的,疼爱还更多些。女主人说,女孩儿再多都不嫌多,男孩儿只要一个就够了。可这只一个男孩儿有时候就会让媳妇儿累断了腰也求而不得。
我看着这个三孙女的样子总想笑,她大概是觉得两个姐姐不理她,她有点囧,而我又在嘲笑她。她跑到我旁边来打我,我一把抓住她把她抱在我腿上,就在这一刻,我的腿生生钻心地疼了一下子。我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在别人家里做客,会被别人家的大公鸡袭击了。那只鸡咕咕咕退后了两步,准备再次冲刺过来。它的腿和爪子又粗又壮,浑身的羽毛都发着光,我大叫起来,想踢开它,可它只是退后了两步,准备再次进攻,我抱着孩子情急之下不知道怎么躲避。女主人听到我的尖叫跑出来,她骂骂咧咧赶走那只大公鸡。我的腿上已经泛起了一片紫色,隔着裤子,它居然把我的腿给啄伤了,这是怎样的一只怪兽呀!
晚饭很丰盛,他们当地没有吃饭关门的习惯,而那只大公鸡还在门前踱来踱去。我心神不定地不停关注它,怕再被袭击。男主人回来了,问我吃好了没有,女主人说,哪里吃好了,被鸡啄了,这只死鸡啥时候学着咬人了。男主人尴尬地笑笑,出门去了,过一会儿他说,不用怕了,我把他关起来了。
一夜没睡,隔壁就是主人的卧室,不停传出轻声说话的声音。大概跟我心情一样吧?怕路上有什么事情。天快亮的时候,老公打来电话说,货到了。几乎同时,隔壁传来话,小陈,你睡会儿吧,货到了。我哪里还睡得着,他们夫妻俩也起来了,他们说,早晨很忙,要给师傅准备早饭,要把原料发到各个车间。他们的三孙女依旧在床上不停地叫,妈妈,妈妈。
早饭一大桌子人,女主人的女儿问,妈妈,怎么大清早有鸡吃呢?女主人笑看着我说,昨天那个鸡啄了客人,你爸回来给杀了,夜里睡不着觉,索性又给炖了。一桌子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她女儿撸起我的裤子,紫色已经变成一片淤青了。大家都在感叹这只鸡怎么这么厉害,以前也没见它袭击人呢。女主人说大概是因为我抱起了正在哭的小孙女,这只鸡是来保护它的小主人的。因为小孙女很可怜,她忙,这只鸡等于在小孙女脚边长大的。
我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觉得这鸡肉不那麽香了,甚至有点负疚感,小孙女以后又少了一个伙伴了。
饭后,老公打来电话,货很好,数目也对。我去找主人送我回家,女主人的儿媳妇正在发动面包车,陈姐,我送你去车站,我爸说货款已经到了。本来还想留你玩两天,可我们这乡下也确实挺无聊的。
第二次当人质就这样有惊有险的过来了,怀念那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