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是农历的十月十八,老父在微信群了发了一张糯米糍的照片,惹得一群在外的家人们眼馋。在记忆里,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这一天该是一个节日的,家里左邻右舍都打了糍粑,亲朋好友在这一天都会来家里热闹一番,算是走亲戚,更是联络感情。细想来,当初有这么一个节,大概是因为深秋时节,稻谷丰收,大家要尝一尝当年的新米,当然,更是为了庆祝一年的丰收。只是后来,慢慢地,这个节日淡出了我们的生活。同样的,如今很多传统的节日,也似乎没了从前的味道。
譬如,过年。
送年。
其实不只是年,记忆里,端午和中秋这两个节也是要送的。送的东西,自然也是与时令有关,譬如端午,我们会给外婆家送去腐竹、布匹或者礼金,外婆会给我做一身衣服;譬如中秋送的是月饼。而作为礼仪之邦的中国,礼尚往来自是不容忽视的。所以,对方自然也会回赠一些东西。于是,故事就这么发生了。
村里的习俗自古如此,年前,嫁出去女儿家总是要给父母送年的。这所送之物,在过去多是一只大公鸡为主角的。而娘家多是回赠以两斤腐竹和一封红包(至于金额则是不定的,毕竟红纸为大)。
小时候,太婆(外婆的妈妈)住在深山里,离家很远,家里人忙时,送年的重任就落在我和小姨肩上。山路不太好走,尤其是雨天,但这却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所以我俩只好在路上寻些花呀草呀小树苗啊,深一脚浅一脚地苦中作乐。
不论是给外婆还是太婆送年,一顿点心自是缺少不得的。年迈的太婆跟哑巴舅公更是拿出了一年的珍藏,不论能吃与否,他们的开心似乎胜过于我们……
我们家有着一个相对复杂的家族关系网,所以也因着这个习俗发生过一件有趣的事:
母亲是嫁给了同村的父亲,最小的姑姑嫁的也是同村的姑父,而小姑父的其中一个姐姐,则是外婆幺弟的妻子。
圈子果然很小。
于是有一年的年前,我们给外婆家送了一只大公鸡,结果数日之后那只鸡又趾高气昂地回到了我们家。或许许多人可以看出,正是因为上述的家族关系让鸡又回到了它熟悉的鸡群。
这,便是过年的前奏。
过年。
入了年关,各家便着说准备盛宴了。除夕的年夜饭自是不在话下,而此前我们的肚皮早已奋战了数日,装满了山珍海味。因为我们早已从年二十五六就开始大姑家、小姑家、舅舅家、叔公家、伯父家……挨家挨户排着队过起了“年”了,偶尔也会有些冲突,便只好把一家人分成好几个队伍分别代表参加。
发生分歧时,譬如姑姑家和舅舅家恰巧相撞时,我和妹妹总是愿意去姑姑家的。一则姑姑家无拘无束无所畏惧,而严肃的外公,让人有点望而生畏;二则自小与哥哥、弟弟、妹妹们交情甚笃,习惯了那种目中无人的天翻地覆;三则姑姑们的厨艺都是极好的,而且各有各的拿手好菜,并且也都是极合我们脾味的……
也正是因此,难免遭来外婆的唠叨。不过唠叨归唠叨,属于我俩的鸡腿那是绝不会少的。
至于去过年的长辈们,身上的压岁钱则是必须要准备好的。在这时,他们则会为孩子们分发压岁钱。这天开始,孩子们便开始了他们这个冬天第一笔不需要付出体力与劳动的收入。口袋满满。
年三十。
除夕这一天的人们总是忙碌的。尤其是忙里忙外的母亲,更是不可开交。若是碰上这一天的中午在我们家过年,母亲更是跟陀螺般地旋转。而一向慢节奏的母亲便开始有些急了。
散了席,收拾好碗筷以及剩菜残羹,我们便要烧上一大锅的水准备洗澡。洗澡,自然是最闲的最先洗了,而我们家,自然是妹妹起的这个头了。爸爸和爷爷忙着贴上新的对联。房子是老房子,所以柱子比较多,自然,要贴的对联也就多了,除了对联,还要在谷仓、鸡舍、猪圈等门前贴上“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等祝语,仿佛家里大凡带门的都被贴满了红纸黑字喜庆的祝福。
爷爷写得一手好字,这在许多年前,包括村里的许多人家的对联都是出自爷爷之手。只是之后的许多年,街面上的对联日益精美,爷爷也日渐年迈,而我们这些晚辈的字,则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为了图个清闲,我们家开始买起了对联,自此村子里贴着自家对联的,也就只剩三两户了。
撕去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旧对联,换上喜气洋洋的新春联,再自上而下满意地读上一遍,这项工程就算结束了。然后打扫干净,开始洗大家换下来的衣服。这一日对我来说叫作“大清洗”。
而妈妈,则是忙与准备接下来联续几日的猪食。以前还有耕牛时,则是要为老黄牛准备青草的(虽然它也过年,给它熬白米粥,但鲜草终是它的最爱…)。
于是,最后洗澡的多半是妈妈,并且已经很迟了。
当夜色昏暗时,我们便开始燃起香烛,点上岁火。家里的每一处都是灯火通明的,并且这些灯是彻夜亮着的。连续三个晚上。看去,每家每户都格外明亮。不时有焰火呼啸升天。当我们在围着火锅看春晚时,妈妈还在为我们一帮吃货不停地忙碌着准备各类吃食。
这一晚,我们要守岁,妈妈自然又要做好开门迎神的准备。
新年,它的时间却不是在零点准时到来。每年自有不同的时间,这时间,多是村里的老者翻看黄历或者通书得来的。有了确切的时间,就要准备好清茶、香油以及一些祭礼了。具体过程则不在话下。于是打开大门……一串响亮的鞭炮声,预示着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