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永国
在绿色军营里,"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这八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这里的生活丰富多彩,铁血男儿也有侠骨揉情。
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周末了,整个节奏陡然慢下来,如果晚上还没轮到站岗放哨,那运气简直好惨了!清晨不用出早操,可以睡个懒觉,九点多钟才慢悠悠的爬起来包饺子,午餐也省了,这段时间都是自由活动,随心所欲,直到下午四点晚饭前。吃两餐开始有些不习惯,一旦习惯了感觉非常好!
外出时要请假,并报告原因及归队的时间,外出是有名额限制的,不是每个人想外出就能外出。外出必须守时,按时归队,归队后要立即消假,绝对不允许超时,这是铁的纪律! 大部分战友通常也就是上街买点生活用品、有些生活用品在营区内的军人服务社就能买到,有的就要去外面百货商店了,那时不像现在商业网点遍布,分分钟就能搞定。
不外出的就在军营里搞搞个人卫生,清洗衣物,写封家书,参加一些自娱自乐的活动什么的。 那时战士服役从第一年至第四年津贴分别为6、7、8、10元。就在这种情况下,每月留下1至2元用于购买牙刷、牙膏、信纸、信封、肥皂、香皂之类部队不配发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用于学习的写字笔、笔记本、书籍等等。节余下来的钱存起来,当攒到10至20元时,就寄给在农村生活的父母和家人。
星期天去照相更是战友们不可或缺的项目,到了那些个地方照相馆,照个单人像或和几位战友一起合个影。过一个星期洗好了再取回来,邮寄给家里或亲朋做个安慰念想。偶尔,大家伙儿也会邀照相师傅到野外去给拍个照。
到兄弟分队去会同乡也是件有趣的事。大家一地来当兵,或同县同公社,甚至还有同村的。相互唠唠嗑,了解一下各自的部队生活情况,说些小话,吹吹牛皮。出门在外的,老乡之间都是非常亲近的,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且当时如果有同乡探亲回来,只要能请到假,那是一定要去见见的。因为他们探亲回来,一定会带好些老家的土特产,也会带回来家乡的一些消息,跟他们聊聊天可以缓解一下自己的思乡之情。
写家信,对大多数战士来说,也是个技术活,那时候,文化水平低,大多都是小学水平,读过初中的少。不少人写之前想了好多话,一拿起笔就一句都憋不出来了。周日里就经常看到谁谁,一人躲在清静的小角落发呆,对着纸、笔和老家来信,冥思苦想,抓耳挠腮的。人家好不容易写了一段,忽地就有人故意打忿在背后嚷道:是写给女朋友的吧?让我瞧瞧!害得人家惊慌失措的,赶快捂住信纸,完了更是不知道写啥了。很多战士除了经常写信,也都有读报、练字的习惯。写信时字不论好坏,绝对都是一笔一画非常认真的,每一个字都是思念。信中有不少的漂亮句子,标语口号,都是从报纸文章中转抄下来的。
战士们都盼着家中的来信,经常没事干就会跑到收发室里查看有无。如果你家有来信,不待你去,就会有别人立马传达给你。而收到的家信,所有人往往都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揉得皱巴巴的,有的信揣在口袋里都被汗水浸湿。那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快又方便的,每一封家信都是非常珍贵的。家信里最好别夹照片,特别是女朋友的照片,因为照片基本上都是要被“曝光"的,战友们总是对这些充满了好奇!
床单被套,这些厚重大件的东西都是周日洗涤的。而且没有备件,还要看天气好坏,等着晒干复原,装被子是要用上针线活儿的,别看战士们力气大,但洗涮缝补还是比女同志笨拙的多。而战士的军装,不像影视里的那样色彩统一整洁好看,当时训练极易损坏衣裤,肩膀、屁股、膝盖地方最常破,得拿旧军装碎片打补丁。
周日凡是棋牌活动都很热闹。战士特爱下军旗,那个火药味儿浓,炸弹炸司令、军长;工兵挖地雷、夺军旗,刺激得很,个个都过足了将帅瘾,并且永不言败。当时有一位排长跟新战士下棋,战士用连长吃掉排长的排长时,忘乎所以地说:小小排长,算个老几!当时排长的脸色呦!至于象棋么,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一群人围着咋咋乎乎的,毫无君子范。打扑克,争上游检分,输了就给自己往脸上粘纸条。
掰手腕算是军中特色了。每个队里总有那么几个腕力惊人的,闲下来就跟人较劲。赢了的牛B呼呼,输了的也不服都会再约。训练的时候,这些腕力臂力好的,投弹都能投到50M~60M,那时候也有比体操器械的,单双臂引体向上、倒挂金钩,这些都是经常自发性的比试项目,并且都要打赌激将一番。当时还并没有器械体能训练要求,这些只当是健体娱乐。
坝坝电影是战士们最喜欢的,一到二个月经常有以营为单位的露天电影放映活动。看电影要事先打背包带过去当做凳子,如在野外看一次电影要行军数里地到集合点。碰上一些看过多次的老片子,即使不想看也得去,毕竟这属于集体的文化娱乐活动了。
其中去澡堂泡澡也是星期天最重要的一项内容,这也只有在军营里才享受得到的待遇,如果在野外那就是奢望了!北方人喜欢泡澡,形成了独特的澡堂文化,南方人对澡堂子就非常陌生了。第一次去澡堂子印象极为深刻。各分队之间分不同批次,轮到咱们泡澡的时间,全连集合,唱着军歌,迈着整齐的步伐前往,澡堂里热气腾腾,赤条条的汉子不分上级下级,不论老兵新兵,像下饺子一样往池子里挤,大半个身子浸入水中,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大家有说有笑,无拘无束,心情放松,不但清除了体表的汚垢,也消除了身心的疲惫。官兵之间没有了往日的紧张和严肃,搓澡是战友之间增进友谊和信任的一种手段,有点类似猴类相互整理皮毛,总有一些盲区需要求助。北方澡堂子专门配备了搓澡工,还评职称,这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记得第一次学搓澡还是在第一任排长身上作的试验,心里特别沒底,便学着老兵的样子,手裹毛巾,左腿弓,右腿蹬,腰部发力,排长姓付,高高的个头,平时挺威严的,新兵都虚他三分,可现在躺在石条上任我摆布,翻转拿捏很是随意!排长点我的将也许是看中了我这小兵的力度刚刚好,通过澡堂子的洗礼,相互捏搓,放下了戒备,加深了友谊!
小小澡堂也发生过一些趣事,听说一位新兵在澡堂子里碰到首长,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啪"来了个立正敬礼!说声"首长好"。首长卒不及防,慌忙用双手下意识地遮住私处说:"好!好!洗澡!洗澡!"弄得首长些许尴尬,为此还特意普及了礼节礼仪方面的知识,有些地方不是讲礼的地方!
周日晚上是规定的全连晚点名时间,包括清点人数、生活讲评、次日活动安排等,点名完毕后各班开班务会,这个周未就算是结束啦。现在回想起那些部队上的每个周日,还非常怀念,真的过得十分的轻松、愉快!
当时在军营里还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就是中国音乐学院的学生来我部学习锻练,一百多号人,女生居多,身背行李,步伐凌乱,手提乐器,着便装,穿行在绿色军营里显得有些另类。其中三十多人随我连军训,给这个男人的世界增添了一抹靓色。一到周末晚上,学生连驻地开始闹腾了,有吹笛子的,拉二胡的,弹吉他的,练声乐的,没有舞台,没有导师,他们自娱自乐,身在军营仍不忘自己的专业,周末便是他们崭露才艺的时候,让我们饱了耳福,开阔了视野,也让军营的夜晚不在寂静。他们是天之娇子,有知识,有见解,记得当时在为连队办宣传板报时,还手把手的教我写毛体"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做标题,并对板面的布局内容等给了很多建议,让我受益匪浅。部队领导对他们也很照顾,训练点到为止,早上出操时跟在后面,体能不行,跑几圈就掉队,大口喘气,女生们更是娇弱,也闹出了很多笑话。当然不能用军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某某某的长女邓琳也在其中,听说当初学的是声乐,专攻独唱,唱的还行,就是长相有点对不住观众,曾经被喝倒彩,无奈又改美术专业,半路出家,当时某某某还在江西下放劳动,女儿不受待见,受了很多委屈。后来一幅画在香港还能买几百万,是真有实力或是其它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当时我们团的任务就是种水稻,下田插秧时女生们都不愿意去,慌称经期来了,要请例假,团长一听很生气,这样假那样假,一律不准假!哪有这么巧,一说下田事就多,"这样经那样经,我看就是狐狸精"!没办法女生们只好硬着头皮下田插秧去。团长的作法确实粗暴了些,不分青红皂白,但在那特殊年代,知识分子是接受再教育的对象,团长这么做还是可以理解的!
团长姓武,行伍出生,是个大老粗,年轻时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作战勇猛,敢打敢拼,后来被解放军抓了俘虏!听说抓他时卡其脖子还抱着机枪不放,楞是打了几梭子才被制伏。加入革命队伍后,在解放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人很耿直性格豪爽,从不轻易承认错误,有点强词夺理,听老兵说在上政治课读文件时常念出白字来,当然并不影响他的形象,据说有一次把"要狠狠打击敌人"读成"要狼狼的打击敌人",一旁的参谋予以纠正道:"团长,这个字不认狼,认狠",团长很不服气的辩解到,狼还不狠,还有什么才狠?遇到这样的团长,也只能理解其意了!
军营里的战友们都来自五湖四海,说话南腔北调,有许多风趣的俏皮话、顺口溜很值得玩味!比如炮兵的耳朵,步兵的腿;骑兵的屁股,号兵的嘴”。
“部队是所大学校,我为参军而骄傲,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革命战士是块土,哪里需要哪里补。”
涉及到部队生活的有:"不怕你调皮捣蛋,就怕单个教练"。“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两眼一合,紧急集合,两眼一闭,提高警惕"。
涉及到部队管理的有:“连长主抓军事训练,指导员天天马列四卷,副连长是食堂猪圈,副指导员是锣鼓喧天。”
“连长点名猛打猛冲,指导员点名思想搞通,付指导员点名文娛活动,付连长点名扁担粪桶,司务长点名萝卜大葱,排长点名全面进攻。”
“班副、班副,三大任务——军容风纪、生产内务,家属来队搬床铺”。
涉及到部队艰苦生活的有:"当兵一个帕,洗脸又擦胯,一三五不洗,二四六干擦",洗脸不如洗铺盖,洗铺盖不如反转盖",部队打山洞住帐篷,半年不洗澡是常事。
“当兵几年,难见貂蝉。天上没有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听说有一次部队正在操练,连长下达口令,"立正,向右看齐⋯",这时全连目光齐刷刷地向左看齐,连长正纳闷,余光一扫,才发现左边有位前来部队探亲的家属经过,难怪口令都不起作用了,连长也很无奈,部队长年施工在外,几乎与世隔绝,难得见到老百姓,何况还是年轻女性!
我国幅员辽阔,战士来自祖国四面八方,口语众多,容易听混。在列队时,连长高大嗓门:‘秃子们’,我们这些小兵哄堂大笑”。其实,连长说的是“同志们”,但因口语不同,小兵们听错了“秃子们”自然要笑。
部队站岗放哨都有口令,野营行军都要传口令,都可能出现口误的现象。如一个口令“长征”,到了天亮就会五花八门,有的传成了“长城”,有的传成了“长行”,有的传成了“长鸣”,都与“耳朵”、口语有关,所以说,学《军语》也是非常重要的,避免发生误会,贻误战机。
还有一些带自嘲,调侃的味道,也是革命乐观主义的体現!如 “站岗放哨,就是缺觉”。 “站岗不站二班岗,当官不当司务长。”当兵怕站二班岗,特别是冰天雪地的冬天,在熟睡中从热被窝被叫醒,待下岗时人已冻得有点僵了,半天不能入睡,被窝还没有焐热乎就起床了。
涉及到吃饭的俏皮话更多:"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吃饭先喝汤,嗓子不受伤"。吃稀饭:“铁勺沉到底,慢慢往上提,心中不要慌,一慌一勺汤。”从大盆里捞面条:‘溜边擦底,轻捞慢起,脸皮要厚,一次捞够","瘦肉沉,肥肉漂,鸡蛋豆脑半中腰。”
“那个年代,战士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各个连队粮食都超支,要想吃好饭,就得有窍门,那就是:“头碗少,二碗松,三碗赛过珠穆朗玛峰。”当新兵时,每次打第一碗饭,都打得满满的,等吃完饭,再去打第二碗饭就没有了,以后就摸索出:“一碗少,二碗早,三碗四碗摁得了。”的口决。
涉及到新兵的有:“打靶不用糊,投弹二十五,单双杠托屁股,吃饭像老虎”。“星期六,干部找家属,老兵洗衣服,新兵抱着铺盖哭。”还有的说:“一年紧,二年松,三年以后浪荡兵。” “新兵盼嘉奖,老兵想入党”。“新兵怕吹哨,老兵怕吹号”、“新兵蛋子,老兵油子。”“新兵信多,老兵觉多,不老不新毛病多。”
部队“五大怪":“被子不分里和外,裤子粗的像麻袋,帽子吹起当球晒,一年四季扎腰带,两兵谈心似恋爱。”你可别小看部队谈心,做思想政治工作管大事了,可以避免好多矛盾,提高思想觉悟。
这些俏皮的顺口溜都带有很强的时代烙印,部队是所大学校,军营是个大溶炉,经过高温淬炼,让人脱胎换骨,灵魂得到升华!正像一首歌唱的那样,当个兵的人,浑身精气神,走路昂起头,一步一脚印,做人最实诚,作事最认真,军营练就真本领,神洲大地任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