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湖儿 /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那根叫作“离思”的弦呵…真个叫人断了心肠…
我极力装作风平浪静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身潇洒自然地刷了地铁卡,再回首对她轻松地笑一笑,挥一挥手,刻意忽略她那张写满伤感的脸…
她瘦小孤零的身影在十米余外愈发显得孤单与弱小,差点就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
渐模糊的泪眼也差点让我在下楼梯时踩了个空,我搭上了回公司的地铁,而她走回了在白石洲的亲戚的家里。
七个小时后,她将从那出发搭上回故乡的火车,与久居的深圳做个彻底的了断,回去她家人的身边重新开启她的人生…
她,或许还会回深圳看我,或许再也不会来了。
这是一位长我十来岁,也伴了我十多年的挚友。
还记得相识之初,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个有着暖暖阳光的秋日周末的下午,我穿着短袖花衬衫,牛仔裤,人字拖,斜刘海,齐肩发,懒懒地去公司楼下小卖部买东西,她坐在那门口,对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正如那暖暖的阳光,很倾城的一瞬,竟令我炫目眩晕陷入那温暖里…
她先开口了:
听说你是c市的?
嗯,是的。你呢?
哦,我也是呢。
……
于是,我们的友谊之树就从这一问一答中种下了。
最初的失意与坎坷,就在这位大我十来岁的温暖女子守护与关爱下磕碰跌撞了过来。
而此刻,在回公司地铁上的我是如此伤感满怀:
兰舟催发的紧迫,
折柳相送的无奈,
离别劝酒的故作洒脱……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呵…
这些离别的惆怅无奈与不舍呵...感觉自己的心被掏去了一部分,留下满是如也的空空,我的脚步也是那么的沉重....
离别呵离别…
似乎是一个能舀干一大缸子水的水瓢,
只需一瓢就能舀尽缸子里的所有...
随着年轮的每日愈增,我亦愈发害怕那离别!
于离别,越来越喜欢逃避;而离别,却也总是那般伤感无奈的。
真的,请不要再让我于最后一刻,一程一程地去相送了。
也请不要让我去面对,那离去的背影与徐徐启动的火车了,特别是火车启动时的那声绵缠的呜咽时,足以令我头顶的天空失去所有的颜色呵…
那么,
那位活了近一个甲子的,我唤为“母亲”的女人,她在面对与我们的离别时,又是怎样一种感伤心境呢???
想来应是无尽的心酸并荒凉罢!!!
因为我们姊妹回家有个很大的特点,尤其是在作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幺女的我从深圳回到C市时表现最为明显:
每每我回时,兄长姐姐们便齐齐一起回到乡下老家,再一齐把家里热闹个底朝天,似乎家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是相聚的味道——甜蜜温馨。
我们的母亲,更是忙里忙外地已然忘却了疲乏!
而一到了约一周后我启程返深的那一刻,我们依然是齐齐上了车,随着车子的徐徐启动,我们的母亲还有我们的父亲,两位双鬓已然泛着斑白的两人,还有他们守着的那个——能把他们的孩子聚在一起的叫做“家”的房子,也齐齐地缓缓后退着…
我们从车的后视镜里看着这渐行渐远的一切,总是一阵黯然与沉默,再各自装作不禁意地去擦拭那眼角的泪,车里只有孩子欢笑的声音,就连孩子也会突然发现不对劲,问到:"怎么都不理我了呢"?
我们别过脸去,再故作轻松找点别的话题。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我的心,也似那渐行渐远的一切,恍惚空虚完全放空,然后,再被那无以复加的自责与愧疚占据了整个心房。
而她,我们的母亲,年迈了的母亲,一定正带着那颗无尽酸楚并荒凉的心,还在痴痴地看着消失在她视线里的这一切。
这一切,在她眼里便是那世间最美的风景呵!
她也一定还在慌乱地追忆与整理,这些天的她守候来的永恒并匆忙的幸福...留在未来的日子里去慢慢细细咀嚼了。
原来,守候得来的越多,离别时便会失去得越痛吧...
想必,她什么也没法说,只有无奈地抹着腮边不断流下的凄凉的泪,和着身边同样失神的老伴,转身恍然地进了空空的房子,留下不远处那只躺卧着的,不断梳理着自己毛发的黄狗...
风筝放飞了,
线,
依然紧拽在那个守候的天使的手里,
只是,
这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飞到她看不到影了,
而风筝,
却还得身不由已地,
继续随风飞着,高飞着,远飞着…
即使明知飞得越高越远,
那拽线的手越难感受到风筝的存在,
或那拽线的心越发凄凉,
这风筝,
却如何也停不下来了,
只是无奈地飞着,飞着...
飞在连她自己也掌握不了方向的
那片迷茫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