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从B镇回来,老驴每月都会来这里两三趟,B镇算是人口大镇,每次都有不错的收入,可这次很糟糕,太阳拦住了人们出来的脚步,没几个人出门,也没心情去买东西。没事,一切都会好的,老驴安慰着自己。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也觉得不这样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就跟这次抛锚一样,再怎么样也得把车弄走。老驴又向马路中间靠了靠,这次他不打算找人拖车了,他打算搭个便车去前边几公里处的一处修理厂找老板谈。接连超两辆车招手,可谁都没停,老驴想不通他们怎么想的,这会儿搭个车也这么困难吗?原来自己开车在路上行驶,看到同方向的有人在等车就会刻意的停车问问需要拉他们一段吗,有时这种事也不是都被大家认可,有的反而会觉得肯定不会白坐,价钱很贵,不如等公交车,有时老驴会直接跟人说可以带他们一段路程,免费的不收费,可还是很少有人坐,这令他很诧异,明明说了不要钱怎么还是不坐?
有时人就是这样,告诉你我是好心帮你,不求报酬,反而会招来怀疑,天下哪有这好人好事。又有几次老驴拉上了顺路人,也有隐约带着嫌弃的微表情了,极少数是真心感激的,可道过再见后,真成了路人。老驴不图什么,只图一个心安,做点自认为顺便的好事。这次轮到自己搭车,却遇到冷落,他们没什么错,帮你的情分,不帮你才是本分。老驴似乎除了自我安慰,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
滴-!一声车鸣惊醒老驴。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老驴身边,车窗降下来,隔着副驾驶座有个头压低瞅着老驴问道:“师傅,麻烦问一下德龙庄园怎么走?你知道路吗?”老驴似乎看到了希望,车上的人问的正是自己住的小区。“前边直走大概5公里,看到一个测速杆左拐过两个路口就到了。”老驴尽力解释清楚。“好!谢谢!”车上人说完回正身体。老驴看着缓缓上升的车窗,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拍了拍车窗,这时车窗又慢慢降了下来。“怎么啦师傅?”那个人又压低头看着他。“我车坏了,我正好也要去前边,搭你个车可以吗?”老驴有点支支吾吾,伸手挠了挠头。“当然可以,上来吧!”里面很爽快的答应了。老驴拉开车门,畏畏缩缩的坐到副驾驶,顿时万把冰刀刺入他的身体,车上冷气让他不觉打了个激灵。看着升起的车窗,车窗上印着的黑手印,老驴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着司机:“不好意思,把你窗户给弄脏了,我修车弄的浑身是油,实在不好意思。”“没关系,洗洗就好了。”司机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
车向前行驶着,老驴觉得坐立不安、如坐针毡,车里满是新的内饰,跟他的车好有一比,就跟一个十八的黄花大姑娘碰见了八十的老太太,皮肤的光泽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再加上自己刚修车弄了一身油渍,哪里都不敢乱动,他就这样僵着身体,尽量不让自己倾斜歪倒,尽量不让自己蹭到车的其他部位。
老驴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突然想到司机刚叫自己的那句师傅,88年的自己,到今年不过也就26岁,怎么就被叫成了师傅,难道真的是自己老了还是最近沧桑了,这个称谓是他第一次听到,以前都是兄弟或者帅哥,习惯了一个年龄段的称谓后就很难适应另外一个年龄段的称谓,最起码在他看来师傅这个称谓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才该有的。这种感觉不像是父亲有了孩子,孩子第一次张口叫爸爸,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高兴、喜悦。可这句师傅可能是步入另一个年龄段的象征,也许是说者无意,可是老驴却是听者有心,很扎心。
“你去哪里?”司机问道。
“额,再往前走几百米,路左边。”老驴努力搜寻着目的地。这地方他熟悉,基本每天都会路过,也跟修理厂老板比较熟。平时修车给这送点钱,再加上平时没事也从这里驻足一下,掏出烟跟老板和修理工分一下,聊一些若有若无的话题,时间长了就互相认识了。
“是这里吗?”
“对对对,你靠路边停就行了,不用过马路,我自己走过去。”老驴不想麻烦人家太多,接着说:“不能白搭你的车,还把车给你弄脏了,我给你二十块钱,你自己洗洗车去吧。”老驴感觉以现在的10块钱洗车价格,给20也算可以了。
“不用,没事,我还得谢谢你给我带路呢。”司机带着诚恳。
老驴没再推让,再次重复了一下对方刚才问的路。这时他还稍稍感觉有些小庆幸,干黑的油手里还攥着被染过的20块钱,这是他的血汗钱,就这张钱是他卖两三件衣服才能挣到的。老驴紧攥了一下钱,顺手塞到他腰间的黑色挎包里,黑色的挎包还泛着青色,里边躺着密密麻麻的碎钱。
轿车缓步开走,带起细碎的灰尘。老驴看着车影想着:这车排气口没有黑烟,应该是不烧机油,坐着比我的舒服好几倍,我要有这车该多好,哎!胡扯吗,怎么可能有。他魔怔似得苦笑了一下。看着对面修车厂,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