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香肠分你一半。
过完年,趁着假期还有一段时间,也趁着冬季还没有离去,零下的温度最适合滑雪了。姐姐她组织了我们这个小团体第一次团建,我们决定去红叶山谷滑雪。十几个人热热闹闹的乘着大巴车进入山区,山顶的皑皑白雪映入眼帘的时候,女生们极其心潮澎湃,小鬼还是喜欢跟我紧挨着,他鬼鬼祟祟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红绳,她说是过年的时候,她让奶奶特意去寺庙里求来的,能保佑来年平平安安,红绳上面坠着一个桃木雕刻的“万字”,他说这红绳很灵验的,叫我回家记得带上。我顺手就放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我对于这些东西从来不信,其实我明白她的小心思,女孩子特有的暧昧总是在小心翼翼的去试探,会在获得对方回应的时候,得到心满意足的快感。她见我将红绳收了起来,眼底泛起一抹愉悦的光亮。希希对她的这些小心思嗤之以鼻,他转身跪在座位上,将小鬼的一包威化饼抢过来占为己有。两个人的嬉闹引起全车人的数落。
“两个同学。不要闹啊。这可是山区路。坐稳了!”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警告他俩。这才平息了一场战争。
姐姐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向仲律言发起挑战。别的不说,我姐的滑雪技术可是深得爸爸的真传,双板滑雪,我姐可以玩花活的。他们在最高的地点俯冲,我姐轻轻松松就把仲律言甩在了身后,几个转弯的地方我姐也是四平八稳,其他人都摔倒在她的身后,一个来回,她第一个到达终点。以胜利者的姿势俯视“群臣”。
“你们还校体育队的呢?好意思说自己是体育生吗。丢人!哎呀!什么时候举办一届滑雪比赛啊。本小姐一定是冠军。”
她摘掉滑雪头盔,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着实叫人愤愤不平。仲律言趁其不备团一个雪球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在我姐的脑门上。顿时一场激战进入白热化。仲律言在雪地上完全不是我姐的对手,他们在滑雪道上上演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我姐故意放慢速度让仲律言逃跑,实则是有意消耗他的体力。滑雪看似潇洒,但确实是消耗体力的一项竞技,加上温度过低穿的衣服又厚重,仲律言已经举手投降,坐在雪地上连连求饶。
“闻大姐。我认输。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真不敢惹你了。”
他作揖,引来小伙伴们的鄙视。纷纷取笑他。
我姐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团了一个跟篮球一样大的雪球,就跟灌篮一样扣在仲律言头顶上。仲律言一个激灵,放声尖叫,雪顺着脖子掉进衣服里。刚才因为逃跑,身体已经出汗了,加上滑雪服的保温功能,让他顿时冰火两重天。一群人跟着我姐一块去抓仲律言,他跑到我这边寻求庇护。我因为跟小鬼不会滑雪,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这倒成了仲律言的“挡箭牌”,他们打雪仗,我俩成了人网。自然躲不过被雪球误伤的命运。
“把东西放下!咱俩也加入。”
我跟小鬼索性将所有的零食放在地上,也加入他们。混战的乐趣就是谁都可以是敌人。头发上耳朵里甚至嘴里都被残雪侵袭过。姐姐拿来了爸爸的单反相机,记录着我们的一颦一笑。我们都跟落汤鸡一样,拍下了大战后的衰样。希希的眼镜歪歪的挂在鼻梁上,端子像一个尖叫鸡而且头发上还冒起了热气。仲律言最落魄,他几乎是被群起而攻之。我们来到游客中心抖落一身的雪,一个个残兵败将的模样引得游客们纷纷侧目,年轻是不计较他人取笑的目光及言语的。我们坐在休息区的座椅上吃泡面。仲律言泡面里的香肠在他不防备的情况下被我姐抢走了。
“闻笑笑!你自己没有吗!抢我的!你真行!”
我姐故意挑逗他,“来呀!来抢啊。呸呸呸!”
夹起香肠往上面吐着唾沫星子。
仲律言也是被我姐打败了,完全没了脾气。只好竖起大拇指,用无语来表示内心的愤愤不平。
“我的给你一半。反正我也吃不了。刚才吃了小鬼给的泡芙了。”
我把自己的香肠给了仲律言一半。当我把香肠要往他泡面桶里放的时候,他却张开嘴,啊啊的示意我直接放进他嘴里。
我只好顺势而为,他在咬住香肠的时候同时咬住了我的筷子。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人外人与我用过同一双筷子,就连我姐都没有。或者说我除了喂过我妹吃东西外,其他人我从来没有这么亲密的举动。
“仲律言!你居然让我弟喂你!你要点脸行吗!”
这次换仲律言洋洋得意了,“姐债弟偿!咋了!你有意见啊。”
在得知我不会滑雪后,仲律言决定教我滑雪。但是小鬼邀我跟她一块玩滑雪圈,她已经把滑雪圈租好了。
“一莳!还是跟我去玩滑雪圈吧。滑雪多危险啊。这滑雪圈正好坐两个人,走吧。”
小鬼拉着我的衣服,楚楚可怜的样子足够打动我柔软的内心。但是仲律言用他有力的手臂直接将我勾走。
“走吧!我教你滑雪。”
他没有给小鬼任何继续纠缠我的机会。我回头看着小鬼失望的眼神,她被其他几个女生拉去了滑雪圈那边,那天小鬼玩的并不开心,她原本以为这次滑雪我会全程陪着她一块玩,因为团队里只要我俩不会滑雪,她幻想着我们会在滑雪圈里亲密接触,她租了一个红色的滑雪圈,为了不颠屁股还跟租赁老板要了两个充气垫子。后来还是希希陪她玩的,希希充当了一回绅士,他负责助跑,那一下午,希希推着小鬼在滑雪圈上一直玩到滑雪场清客。而我,始终没有学会滑雪,即便是仲律言不厌其烦的教我。姐姐说了,我跟滑雪没有缘分。她在一旁可劲的取笑着我俩。看姐姐神采飞扬的在展示她的各种技能,我却对眼前的仲律言有了一些依赖,我开始去主动索取他的双手,我拉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在雪地上前行。他放开我的时候我会失去重心。
“一莳!把腿岔开,身子前倾。放松别害怕,我在你前面接着你呢。”
一个幅度很大的滑坡,我俯冲下去的时候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还有滑行的速度,仲律言看着我就快要滑出跑道的时候,他直接迎面接住了我。我们紧紧的撞了一个满怀,两个人陷进雪堆里。厚厚的雪将我俩覆盖住。只听见外面小伙伴们的哄笑。没人看见我的额头感受到了他嘴唇传递过来的温热。我俩已经被静止住了,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彷佛天地成为了虚无,我们躲在雪堆里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温度的陡然上升。
他扒开雪,我因为脚上有滑雪板起不来,他将我拔起来。拍打掉我一身的残雪。我们心知肚明,但是心照不宣。他的眼神开始躲避我的眼神。我们都用余光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他不再教我滑雪,嘴上不停的说着我是他最笨的“徒弟”,我造成了他名誉的损失。没人注意到他的脸有了红晕,后来他告诉我,那次他确实有些心跳加速了,有一股热量陡然窜遍全身,就跟被炙烤一样,火辣辣的。身体瞬间不觉得冷了。他问我那次有没有跟他一样的感觉。我说没有他这么夸张,但是心里慌乱不堪。
开学前,我跟仲律言一同去了唐医生的诊室。他很意外,没想到我俩会玩到一起。唐医生说我们两个都可以停止治疗了。我们已经焕然新生,成为了茁壮的少年。特别是仲律言,已经长成了一个壮小伙,一米八的身高还在继续生长,剑眉星目,笑起来一口白牙。棱角分明的轮廓有着力量般的角度分割。唐医生逗他,在学校是不是很受女孩子欢迎。他摸着后脑勺讪讪的笑,不停的说没有,天天忙着训练,已经开始为中考准备了。他说以他现在的成绩,再凭借体育特长。上三中是没问题的。
唐医生问倒我的时候,我毫不掩饰的说自己会考一中。一定会上一中的。唐医生没有感到意外。他说我已经摆脱了困住自己的那个“心魔”,他很放心,我没有生出歪歪扭扭的枝桠,我一直在向上生长。我会获取更多的阳光,直到自己枝繁叶茂,成为了自己想象中最好的样子。曾经他的担心,在现在看来,都可以去除了。他给了我一枚树叶做的书签,上面写着“心如槁木不如工愁善感,迷蒙的醒不如热烈的梦,一口苦水胜于一盏白汤,一场痛哭胜于哀乐两忘。”
“这是叶圣陶先生的一段话。我也时常拿出来看看。我把它送给你。要是以后心中有不明之事,就拿出来看看。任何脆弱的当下都会成为过去,也都会成为日后自己强大的佐证。一莳,你会成为最好的自己。时间是要一点点的过的,不要着急,但是也不能太沉得住气。你需要有一点自己的速度。”
我们从唐医生那里出来,在公交站等车的时候,刮起了寒风,立春的时节,这个城市依旧是寒风刺骨。仲律言的手冷,他便将双手插进我的羽绒服口袋里,他站我身后,下巴落在我的头顶上。他的手跟我的手缩在我的口袋里。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俩可以如此亲密无间的。忽然他摸到了小鬼送我的红绳。他掏出来质问我是谁送的。
“没有!不是别人送的。是两元店买的。你要喜欢就拿去!”
我的谎话足以让他信服。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是个不会说谎的“五好青年”。
仲律言兴致勃勃的在手上比划着。“那你给我戴上吧。我自己戴不上。”
我给他戴上。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开心。左手腕的红绳在灰色的城市里显得尤为突兀。地面,墙壁,高楼大厦以及还没有发芽的树木,都是灰白色调。只有仲律言左手腕的红绳,给我的视线增添了一抹色泽。
公交车上,他问我真的要考一中吗。我坚定的告诉他,会的。那是我唯一可以选择的方向。只有进入一中,我才能继续以高要求来标注自己。因为一中是我迈入高等学府的第一步。
“那我们就不能在同一所高中上学了。”
他的言外之意尽是遗憾。我没有办法,在必经之路上,没有人可以阻碍我的前行。
“那我也考一中!”
我侧过脸与他四目相对。我当时权当他是玩笑话。但是没想到他日后会用心去学习,甚至背着我们偷偷去补习班。他说喜欢一个人就是尽全力的不与他分开,尽全力的去改变自己。或许自己当时头脑发热,但是回想起来,也是因为那时自己有底气这么做。因为少年时代的试错成本是很低的,可以有时间去改正可以有时间去博取。用自己的时间来置换疯狂后的一切结果。好坏都是自己收着,大不了浪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