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早产儿,生下来只有七个月,四斤多。看过外婆给我做的小棉背心一个,用巴掌一量,只有巴掌大,直接笑不能抑,问妈妈:“怎么这么小,你确定人可以穿?”妈妈说:“可不是,那时你跟个猫仔差不多大。也不哭,邻居都不知道我们家生了宝宝。你爸爸每天回来,便听你呼吸,看还有气没有。”
又给我看我满月的照片,这己经不是她描述中虚弱的小猫仔了,戴着一个兔帽子的我,也沉甸甸得象只大兔子,圆圆的简直连脖子都找不到了。我奇道:“这也是我?怎么长这么胖了?”
妈妈说:“你会吃呀!”
我秒懂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人类也是动物,遵循着丛林法则。
一个弱小的婴儿想要活下来,先天不足后天自己补足,全靠吃吃吃了。
记忆中的许多日子,我对吃有着空前的兴趣,结婚前我常休假就跑去猇亭,那里有我最好的几个闺蜜。结伴去吃也是当时重要的娱乐。有一晚,我们在夜市吃到了羊肉火锅,香辣味醇,鲜美得舌头都要醉了。回自己厂里好久,还心心念念不能忘,第二次又去,专程找那一家,却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了。
夜市灯火如昼,我想着那一家如《聊斋》里一般突然消失掉的美食摊点,惆怅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朋友问:“还吃吗?”我兴致索然,说:“回去吧!”
吃货的执念原是这样执着,无他不欢。
童年时更是吃遍五峰,羊肉包子,豆腐包子,洋芋粑粑,炕洋芋,鸡蛋皮子……这些食物,象极了五峰本地人,尽管搁上许多辣椒,本质依然淳朴和厚道。对人诚挚是民风所向,去敲门问个路,那人能锁上家门走上二十分钟亲自把你送到。
我不大爱吃猪肉,对土鸡却情有独衷,一次家中养的土鸡生病死了,那时食物紧俏,妈妈舍不得丢掉,就把它煮熟端出来。讲明了这鸡是生病死掉的,弟弟机警,便不敢伸筷子,我自我安慰:这不是高温消毒了吗?没事的。
这只鸡大半只被我消灭掉了。半夜,上吐下泄,肚子绞痛。
这段历史被弟弟永志不忘,经常拿出来惹我,现在又讲给孩子们听,估计八十岁他还得继续说唱。
但我己百毒不侵,无忧,也无惧。年龄大了就是这样的,你笑笑别人,别人也笑笑你。与其等人笑话你,不如自己先嘲笑下自己。
宜昌首次开美食节,三姨带我去尝新。问我吃什么,我说:“就法国蜗牛吧!”三姨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去成都旅游,牛肉焦饼,锅魁,三合泥,菠萝饭至今难忘。
去西宁敦煌,牛羊肉吃个痛快,搓鱼儿清爽可口。
去济南泰山,大煎饼包容天地,商河老豆腐又热又烫。
去江苏扬州,富春茶楼蟹黄包子+碧螺春,静看古运河悠悠流水。
去榕城广州,百花甜品店的燕窝炖奶吃得我心花怒放。
去曼谷芭堤雅,小孩拳头大的荔枝酸甜入心,冬荫功汤让我彻底投降。
我的旅游地图,全以美食为标记。此生梦想,是执子之手,吃遍八方。
对食物的回忆总是伴随着对人的回忆,朋友,亲人,爱人。来吧!携手同吃,共同长胖。毕竟独胖不如众胖胖。
我外婆与妈妈,俱是烹饪高手。寻常的食物,能在她们手中焕发无穷的滋味。因此吃遍千山万水,最后还是想回家吃饭。
爸爸,又是这全世界最暖的爸爸,他若吃到美味,要么下次带我们去吃,要么居然连锅端回来。看见大理石做的捣蒜钵子,他会从云南带回来,拴在腰上。笑完他傻,就能深深感受到他对家人的爱。
若听到好的音乐,看到好的电影,读到好的书,吃到好的食物,甚至今天遭遇了什么囧事,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必是你所爱的人。不再分享,也就是不再爱了。
外婆记得每一个孙孙的生日,她总是殷殷为我炮制各种美味,然后看着我吃完。
外婆去世后,快八十岁的外公抢过锅铲,亲自给我炒蛋炒饭,说:饭不能压,越蓬松越好吃。
我突然回娘家,妈妈会赶着削莴笋拌上一盘又酸又辣的莴笋丝。
爸爸则领我走遍大街小巷,遍寻美食。请我喝第一杯鲜奶,品第一杯咖啡。
食物承载着爱的味道,滋养着心灵。
每一个吃货都勤于思考,总是在思考:今天吃什么?下次吃什么?
每一个吃货也都是化学家,知道巧克力不止是甜甜苦苦,还含有苯乙胺,能令人情人眼里出西施。
每一个吃货还可以是诗人,酸奶如初恋般酸酸甜甜,火锅如热恋般炙热烫心,吃完这些捧起一杯茶,要懂它:第一杯苦若生命,第二杯甜如爱情,第三杯淡如微风。
让我们红尘作伴,吃得白白胖胖。
吃完再一起跑步,过得潇潇洒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