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婆婆提过,豁娘一辈子很不幸,嫁过来时还带着儿子,刚进门一年,男人给人拆房发生事故离了世,给她留下一个瘫在床上的婆婆和肚子里的孩子。
睁眼泪,合眼泪。豁娘的不幸叠加着不幸,对于命运,她只能承受,把自己打磨成一块不会哭、不会笑的顽石。就在这长久的忍耐煎熬中,她的两个儿子慢慢长大了。
该给老大娶媳妇了,豁娘却没动静,邻居们好奇却也不愿多管她家闲事。直到有一人来这边打听她家情况,街上人才知道,老大自己谈女朋友啦,女方看他家俩兄弟挤在一个半旧院子,当时就阴了脸,要求在另一院里盖新房,豁娘却没眼色地一口回绝,答应盖房,但只在一个院里盖两层,兄弟一人一层,钱事小,主要是一家人不想分开住。
眼看婚事要黄,清嫂和街坊邻居急得冒火,在老大沮丧落寞的背后相随着七八个自作多情、气乎乎的说客踏进了豁娘家。
豁娘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号啕大哭。她说怕失去,她说家人就要住在一起,她全瘫的老婆婆哆哆嗦嗦摩挲着她的手。说客们眼泪巴巴却和她拗着,一次、两次、三次、五次。豁娘终于让了步,老大盖了新房,成了家。几年后又帮豁娘翻新了老房子,二儿子也顺利结了婚。
豁娘老了,愈发地固执与古板,依旧不和熟人寒暄,一副很清高的模样。谷雨前后,菜地里的茼蒿相继开出了俊俏的小黄花,惹来了蜜蜂和蝴蝶,小孩子在花边观察欣赏,豁娘在角落里观察监视,惹得年轻妈妈们没好气地连连督促。
生命起起伏伏,心灵深处的伤痕难以痊愈,豁娘终其所有精力,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些微的资产。
我曾经在集市上看到过豁娘,她帮老大看菜摊,别人都和颜悦色招呼行人,只有她泥塑一边瞪着大眼看远处。撵她不走,老大只能苦笑坐在一侧,他知道,守着他,妈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