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阵雨从加拿大留学回来以后,曾和我同居两年,期间我们可谓“如胶似漆”。
当时,她经常开玩笑:“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你给我当伴娘好不好?”
我摇头苦笑:“不好,一点也不好,我一个大男人当伴娘,你不如给我来个痛快。”
我们的故事,起源于深山老林,在绝处逢生时题序,在酒足饭饱时高潮,在都市灯火中结尾。
身边许多人都说,你俩为什么不在一起,好似人间神仙伴侣。
我知道为什么。
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男闺蜜,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白日梦。
我曾一度认为,她无论样貌还是才气,都不是我一个普通业务员能企及的。
我猜测自己对她而言,不是好男人。
她在加拿大回来时,如同一只受伤的兔子,跌跌撞撞不识人间百态。
我们在泰山相遇时,她跟我讲了她的故事。
留学期间,她和一个加拿大青年恋爱同居,可没想到对方是一个暴力狂,她被欺负的遍体鳞伤。
不知怎么安慰女孩子的我,用民宿的厨房,给她做了一碗鸡蛋羹,安慰她,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回到祖国咱们就不怕不怕了。
她笑我像个家长。
我这才知道她自幼单亲,没有过父爱。
我们同居两年时,温阵雨结婚了。
我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人,是她唯一一个亲手送上婚帖的人。
那天我扛着三个大号整理箱回到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比我租的房子售价还贵的汽车。
她背着手,靠在楼下小花园的木栏上,身上的黑色裙子迎风摇摆。
我被三个箱子遮住脸,吃力地喊,她转过身,笑着挥了挥手中的婚帖。
然后跑过来给我帮忙,可不等她到,我手上的箱子掉在了地上。
我接过婚帖,手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什么,抖个不停。
我挠着后脑勺,尴尬道:“早上你发微信说收拾东西,瞧,给你买的箱子,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温阵雨笑吟吟搂住我的肩膀晃着。
“你真是我最贴心的好闺蜜。”
我嘿嘿尬笑,她指了指那辆老贵的车,我隐约看到车里一道修长的身影。
一颗烟蒂优美地抛了出来,随后车门打开,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他温文尔雅地笑着,塞给我一根香烟,然后拉过温阵雨的手,捡起地上的箱子,朝楼上扬了扬漂亮的下巴。
我不知所措,温阵雨拍掉我手里的烟,对那男人佯装生气:“李夏不抽烟的,你别教坏人家。”
然后她转过头对我道:“这是江亮,我们工作室的投资人,我们要结婚了。”
收拾东西的短短半小时里,我始终处在双耳嗡鸣,笑肌脱力,行为失调的状态。
江亮男友力爆棚,他拖着两只大箱子潇洒地出了门,还绅士的留给我和温阵雨一些时间。
这如同大劫来临之前的最后时间。
温阵雨抱住机器人般的我,仿佛没有觉察到我的异样。
“李夏,你记得来给我当伴娘,我的婚礼可不能没有你,最后,谢谢你这两年的抚养。”
我失声地笑了笑。
眼前仿佛浮现出温阵雨无数次的撒娇和卖萌。
她喜欢把跟我一起的合租生活形容成被抚养,因为家务是我做,早晚饭是我做,马桶是我刷,快递是我收,水电气宽带费用是我缴。
包括她的大姨登门拜访,也是我来招待。
温阵雨走了之后,我自己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抱着她留下的大抱枕,像极了女儿出嫁前父亲的模样。
我掏出手机,在微信上给她发去了一个酝酿许久的问题。
“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男人啊?”
很快,她回了一条语音。
“怎么这样问,你当然不是男人了,你可是我好闺蜜,唉,江亮……亲爱的,先不说啦,他被箱子砸到脚了。”
我听完语音,扔掉手机。
看来他们很幸福,那个富二代也算是个男人,贴心又大方,我只有祝福了。
接下来我的日子像是女儿嫁出去后的单身父亲,每天下班散步买菜,做一个人简单的饭,看会新闻联播,收拾睡觉。
温阵雨的婚礼我当然去了,同时我接到了公司调遣,参加完婚礼后,我便要北上。
我取了一个月的工资,由于买不到合适的红包,便用以前给温阵雨买手工红糖店家送的大红纸包着几十张百元大钞,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到达婚礼现场,我越发觉得温阵雨一定会很幸福。
草地,白椅,蓝天,白云。
无论是布置还是来客,都可谓上流之上。
我甚至见到了几副在电视上见过的面孔,还吃惊地发现了我的公司BOOS带着夫人也来了。
少经这种场合的我,如同几年前温阵雨刚回国时一般,像个受伤的兔子,在场中跳来跳去也寻觅不到适合我的角落。
婚礼中,我躲在人群最后面,看见美得像仙子般的温阵雨,心中满足。
温阵雨抬着头不停扫视,终于看到我,对我眨了眨两下左眼。
我回眨,这是我们的暗号,意味着:老铁,没问题。
我并未待到婚礼结束,甚至来不及上前送祝福,匆匆离开,赶去了高铁站。
之后的半年,或许是因为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忙成了一道闪电,北京的工作出奇的顺利。
公司和两家行内重量级企业达成合作,之后的协调工作有序进行,我的职位连升两级,直接成为了公司中高层领导。
忙起来以后,我很少联系温阵雨,只是偶尔在微信上简单聊几句。
更多的,我是看她的朋友圈和微博,她看起来过得很幸福。
江亮是个地地道道的富二代,而且也算是富一代,他有远见地投资了直播行业,在那个年份,闯出了一片天地。
两人无论感情生活还是物质生活,都可以称之为完美。
半年来,第一次听到温阵雨的声音,是她打开的报喜电话。
“好姐妹,我怀孕了!”
那天我推开手头的事,用尽了手机的电,买了各种各样母婴用品,将收货地址填成温阵雨所住的豪宅。
公司年会,我带着满意的成绩单回到了总部。
经过一年的工作,这条线已经不再需要我,我也被正式认命为销售部总监,回总部坐镇。
由于之前的房子已经退租,我首先需要租一个房子。
出于熟悉,我再次去了之前租住的小区,在门口的中介安排下,租到一套一居室。
虽然此时我的工资已经翻了许多倍,但毕竟孤家寡人,一居室就够了。
而且有缘的是,这套房子和我之前租的两居室是同单元。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我安置好以后,坐电梯上了21楼,在以前租的房子门口晃悠了一会儿。
正在我晃悠时,一个快递小哥来了,他抱着快递敲03的门。
这就是我之前租的房子,是我和温阵雨两年的回忆地。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人租了它,便一直装做玩手机,等待防盗门打开。
小哥敲了好一会也没人开,他叹了口气拨通电话。
“温小姐,你的快递到了,家里没人啊,好吧,那我放在老地方了。”
小哥挂断电话,将快递塞进了消防栓下面空着的一个格子里。
“真是的,天天没人,这么忙就把快递寄到单位不得了,再丢了我还得赔……”
小哥抱怨着,转身看到我,像是看一个贼一般。
没一会儿,他激动道:“李先生是吗?这一年你去哪了,你不在家,你女朋友的快递都没人签收了,她回来可晚了……”
我听不清他的话了,整个人宛如被点了穴,张着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哥莫名其妙的离开了,留下木偶般的我。
久久。我打开消防栓下面的格子,取出了那个快递。
单子上收货人处写着:李先生的温小姐。
这是温阵雨的购物ID,而我的是:温小姐的李先生。
多么熟悉的一幕。
两年的合租中,温阵雨大部分时间都爱玩,即使下班也在外面混迹。
而我下班便早早回家,主要原因是为了帮她签收快递。
我像傻了一般,抱着那个快递坐在03的门口,慌张的不知所措。
我掏出手机,找到温阵雨的号,给她拨了过去。
薛之谦的“刚刚好”在楼道里响起。
“喂,亲爱的,家里刚做好饭,我正要去吃呢,你是不是想我啦,这么久不来电话,现在……”
温阵雨出现在我的对面,她拎着一袋蔬菜,抱着笔记本电脑,像极了都市中普通的白领。
我眼睛很酸,指着快递,再拍了拍身后的防盗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温阵雨脸上的笑容僵住,这时有其他住户进了楼道,她打开门将我拉了进去。
坐在沙发上,我看着温阵雨,她咳嗽几声,我帮她倒了一杯水。
“离婚了。”温阵雨第一句话这样说。
我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时候?为什么要瞒着我,那怀孕也是骗我的?”
她喝了口水,面容苦涩。
“怀孕是真的,可惜我身体不行,流产了,然后……”
我蹭的站了起来。
“然后他就和你离婚了?”
“不是他,是我,这些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做。”
我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这是我跟她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无礼。
我的眼泪终究是流了出来。
“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歇斯底里地哭了,泪水在我脖子上不停洗刷,我感觉心里也变得湿湿的。
“我流产了,医生说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他是独生子,他爸妈为了有后,安排他跟别的女人一起,他接受了,他居然接受了……”
“可我接受不了,是我要离婚的,我他妈遇见的男人没一个是男人……李夏,你也是来笑话我的吗……”
她几乎崩溃,甚至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按住她,让她咬的更彻底。
久久,她累到坐了下来。
“我不想告诉你,我最希望在你面前保留幸福的样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笑道:“因为你把我当成家人,不希望娘家人伤心。”
她也终于笑了。
“错,是我可怜的自尊作怪,我把你当成监护人……”
我急忙摆手,制止了她的惊天言论,然后打开冰箱,拿了两个鸡蛋,跑进了厨房。
几分钟后,我端着一碗鸡蛋羹出来。
“既然回家了,那我接着抚养你吧,不怕不怕,还是有好男人的。”
这句话,三年前我就曾站在泰山山脚下说过,那时我和温阵雨刚认识,她笑我的口气像个家长。
她认为我是家长,也认为我是闺蜜,唯独不认为我是男人。
温阵雨站了起来,伸出手臂揽住我的脖子,踮起脚,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贴了过来。
我被那两瓣有些苦涩的唇击地浑身战栗。
分别一年后,那一晚,我和温阵雨又同居了。
只不过,这一晚,我没有睡次卧,我睡进了主卧,不是一个人。
三个月后,我和温阵雨的婚礼简单地举行。
一年后,我们领养了一个两岁的女孤,取名李筱雨。
如今,小雨上幼儿园了。
婚后,我又问过温阵雨。
“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男人啊?”
她笑。
“是的,你明明喜欢我那么久,为什么不表白,你真不是个男人。”
我哑然,没错。
我只顾得衡量配不配的问题,忽略了值不值的问题。
我不是最配温阵雨的男人,但我是最值温阵雨的男人。
我值得她爱。
我应该早点表白的。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但我和温阵雨的生活没有结束。
如果你身边也有这么一个温阵雨,不妨表明心思,如果你身边也有这么一个男闺蜜,不妨刺激刺激他,在感情里,或许偶尔不是男人的男人才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