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风语阁文苑174期〔飞蛾扑火〕作业。

江尹飞是个普通女孩，按照她的说法就是：我是这芸芸众生里的一只小“飞蛾”，具有趋光性，哪里有光有火就扑向哪里……

“然后自我毁灭！”闺蜜晓欣毫不客气地给她补上一刀。

大家哈哈大笑。江尹飞也不恼，呵呵笑着补充：“可我不认命！”

不认命的小“飞蛾”第一次奔赴职场还没待够一个月，就落了个惨兮兮的失业结局。

失业本不是她的错。是老板被双规了，公司倒闭了。

“我看你这是视力不好，聚焦不准！不是聚光潜力无限而是钻黑洞的特质上乘！”晓欣又开始翘起她的小薄唇来嘲笑她了。

江尹飞那叫一个气呀，闺蜜晓欣运气好，入职一个不错的公司，这个公司不仅蒸蒸日上，工资福利待遇都让她有了炫耀的资本，而自己却落了个失业的下场，人比人真真气死人。

好在江尹飞是不会被这种小挫折打败的。很快，她收拾好心情，又整装待发。

拿着花了江尹飞一个晚上修改得天衣无缝的简历——她认为已经无懈可击了。穿着非常普通的黑色职业套装，来到昨天打电话让她来面试的公司。

她穿过标准的白领格子间大厅，来到了看上去也很普通，怎么说呢，这种普通中似乎还夹带着一丝不平常的会议室门口。

然后她带着平常心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打开了门进去。一屋子虎背熊腰的男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吓得她差点夹紧翅膀逃跑，她这是到了某个黑社会窝了？

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电影里刘德华、梁朝伟、成龙等扮演的，深入黑帮或者敌营做卧底，举着黑洞洞的枪口，一脸大无畏的表情和坏人对峙的名场面。

她这是在梦里还是出现幻觉了，或者自己也成为了“刘德华”到了黑道窝了？

可是没人派她做卧底任务呀。

那应该是自己又被闺蜜说中了，钻进黑洞了。

她身子刚转了四十五度准备开门走人。背后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你是来应聘的？”

江尹飞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浊气，又转回身子，寻找说话的人。心里想：既然来了，总要视死如归一回么！

屋子里的男人统一着装，一律穿着黑西装，大部分都是寸头，有的人配带着大金链子，挺有个性的，她暗自给了一个赞。有的人露出手背上脖子上的纹身，非常酷，看架势的确像黑社会。

嗯，一定是黑道的！江尹飞下了定论，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这帮整齐划一的大哥们秩序井然地站在会议桌两边，会议室里暗森森的，寂然无声。越看江尹飞的小心肝跳得越快：能不能让我从窗户飞出去？

此时，她看清了，这里有个坐着的人了，是这办公室唯一坐着的人，刚刚发出声音的应该是那个坐着的大哥。

那大哥大白天在屋子里还带着个大蛤蟆镜，遮挡了大半个脸，嘴里叼着一根烟，烟头没有一星半点亮光，旁边一人正握着打火机，身子微微朝那个坐着的躬着，可能他是想给坐着的那位点烟。被推门而入的江尹飞给打断了。

那一刻江尹飞的大脑有点宕机。

坐着的那位却打破寂静，抬起双手鼓掌，说：“欢迎，欢迎，欢迎小姑娘加入本公司，成为我们新同事！”会议室响起震耳欲聋的鼓掌声。

江尹飞惊诧地看到此时那些整齐划一的大哥脸上，由原先的漠然死板脸纷纷转换成了和善的笑容，但整个场景却显得更加毛骨悚然。

“额？”江尹飞反应过来，那位坐着的说了什么，这下更加惶恐不安了，不是说来参加面试吗？怎么就成为新同事了？

“不是，我可不可以……”她细细的还略微带点颤的声音很快被人打断。

“可以，可以，你今天就可以上班了。”那个坐着的戴着蛤蟆镜的大哥干脆利落地说。

江尹飞本想说“我可不可以不加入你们”的，或许是被吓得不清，导致她说话都说得别扭了。

这下好了，旱鸭子硬上架，不想加入也得加入了。江尹飞僵硬而乖巧地举起手，脸上也由惊恐换成了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还慢慢举起手来跟他们轻轻地摇了摇，算是跟这些同事大哥打招呼了。

“我绝对不是怕他们才入职的，我只是觉得可以试试。”江尹飞私下里安慰自己。后来她跟闺蜜也是这么解释的。

晓欣听闻江尹飞入职故事一脸惊吓，不亚于她现场见到的。然后闺蜜就恨铁不成钢加脸红脖子粗地让她去赶紧辞职。

“你昏头了，这种公司也会去？这不是光或火，这简直是深渊，一个不小心，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你就不能盼点我好？乌鸦嘴！”

“不听老人言，哦不，我还没老呢。总之，你去辞职吧，我去求求我的老板，让他收了你，你做我同事比去扑火好。”

“不了，多谢好意，咱们江湖再见！”

“江湖不见！被火烧了别来找本姑娘哭！”晓欣愤恨道。

第二天，江尹飞分到了岗位，名叫宣传策划，挺炫酷的一个职业名称。她隶属于公司运营部，公司业务是小额贷款，也就是民间借贷。

老板——就是那天坐着的白天在屋里还带蛤蟆镜的那个，姓李，三十六七岁，本地富二代。听说他父亲是房地产大亨，他没有继承父亲衣钵，自己开了家民间借贷公司。后来江尹飞暗地里就叫他蛤蟆老板。

蛤蟆老板把自己公司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人间仅此一家。

他说：“我们是正规的非银金融机构。”

江尹飞对此类行业一无所知，后来才知道那些整齐划一的大哥所在的贷后部主要负责还款催收。

父亲知道了她工作性质，黑下脸说：“恶意催收是违法犯罪行为，泼油漆、堵门和扎人车胎都属于此列。这种公司员工做不好就吃牢饭，你想没想过？没头没脑的丫头。赶紧给我去辞职！”

江尹飞拿老板给他们新人培训时说的话回复：“暴力行为当然不行了，属于扫黑除恶的打击范围。本公司是金融机构，非银的那种。”

“但是这种公司是很危险的，你还太嫩，翅膀还没长硬就想干这一行？”父亲也是脸红脖子粗地说。

江尹飞心想：这一个个的怎么都瞧不起人怎么滴？我偏要做出点成绩来让你们瞧一瞧，你们才明白我翅膀已经硬了。

“爸，你别担心，不危险的，谁敢动我们就找警察，老板说了公司员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良民，大大的。那些借了钱不还还打击报复的，才不是好人。”

“良民？还大大的！大你个头，你小姑娘怎么跟男人一样干这种职业？”

“我是搞宣传的。叫宣传策划，懂吗，是文职，放心吧，一点危险因素都没有的。”

说到底就是不听话，不去辞职。

“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犟丫头。”父亲拿她没办法。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乖女儿，听爸的话，咱不干了，好吗？”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看着她，还少见地冲她露出慈祥的神情。他觉得这还不够，去屋里打开橱柜，搜出块高档饼干塞给她。

“你去别的公司看看，准有适合你的工作。”

临了父亲从未有过地往她头上揉了揉，“去吧，去找你老板说，不干了。等你好消息哟！”

江尹飞觉得心要飞起来了，飞翔的翅膀就插在被父亲揉过的头上。

从没有想到父亲这样亲昵的举动会这么神奇，头顶一直觉得热烘烘的，肿的，胀的，像长着什么——兴许是翅膀，或是角吧。

“小飞蛾”不只是有小小的翅膀，现如今头上还有了犄角。

当她见到老板时，感到心脏像只青蛙一样已跳到喉咙口，要跳出来的——她是担心老板不同意她辞职，这样就太对不起父亲的那个温柔亲昵的动作了。

“老板，我……”

“哎哟，江尹飞，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老板好像习惯打断别人的说话。

“老板，找我？”

“对，你这个宣传单做得太好了，看看，这个图用黑客帝国的风格修的对吧，这效果太棒了。你这宣传单一出，咱们公司的坏账率蹭蹭蹭地往下降了，逾期还款率唰唰唰往上升了呀，你这个月奖金翻倍！”

老板非常高兴，江尹飞自然高兴，手捧奖金更是喜不自禁。

这时候她早把父亲那个亲昵举动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记起来时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对不起了老爸，我只能负你不负钱了。

新入职就得到重视，江尹飞自然信心倍增，有心把事做好，开始每天潜心研究怎么做宣传策划能提升公司的逾期还款率，降低坏账率。

她把眼光瞄准了老板千挑万选的这一批后贷部门大哥身上，对他们的形象进行全方位打造，在合理合法的范围内，营造一个气氛和气势上的作用。

江尹飞策划的宣传册更是显得很高大上，不仅有图，还配有声情并茂的小故事，借以阐释公司的风险控制能力和营收能力之强。老板看了嘴巴合不拢了，满意得从此对她更加信任，奖金更多。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该是多么令人感动啊，而鼓鼓的钱包是多么令人激动啊。江尹飞更加努力工作着，每天心情是放飞的，脑洞是大开，业绩是上升的。

工作上是让她顺心了，父母朋友却让她头疼。江尹飞发现自己在生活圈内的风评迅速下降。

有一天，大学时对她有好感的男同学来约她。

她对这位学长也颇有好感，在大学虽然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都有小暧昧在两人之间流动。

后来学长比她早一年进入社会参加工作，也会时不时约她吃饭看电影什么的。

这次也是约了她吃饭。吃饭的时候对方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说：“飞飞，你在放高利贷吗？”

“啊？不，没有！”她解释说，“我们公司是民间借贷公司，非银金融机构，我是做宣传的。”

“哦。”学长点点头，换了一种说法，“宣传怎么做高利贷的。”

“我们是正规公司，证件齐全的。”她耐下心来解释。

“我明白了。”学长还是坚持着，咬紧“高利贷”这个词不松口，“合法的高利贷。”

江尹飞只好捂住脸。

“你说得对。”

接下来江尹飞自然又被教育了一番，义正词严的那种。尤其是那句“你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更是戳疼了她的心，似乎她是助纣为虐，十恶不赦的坏女孩。

唉，真难啊！要不还是换工作吧。江尹飞动摇了，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翌日，江尹飞穿戴整齐，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公司，准备再一次找老板辞职。

结果，还没走到公司，老远就见到几辆警车停在公司大门口。不多时，蛤蟆镜老板，还有几个头，被警察押着，戴着手铐上了警车。警车“呜呜呜”一路鸣叫着开远了，江尹飞还愣在原地动弹不了。

看来我真的是心盲眼瞎啊！江尹飞一声长叹。

江尹飞又失业了。不过最难过的不是她又失业了，而是那些一个个来安慰她的那些至理名言，听着太刺耳。她只好蒙住被子不听，做缩头乌龟。

但母亲那句：“忠言逆耳！”提醒了她。好吧，是自己一意孤行了，是该吸取教训，还好，她的翅膀还在，没被烧坏，反而丰满了些。

然而，毕竟工作是火，江尹飞是小“飞蛾”，飞蛾见到火注定要扑上去的不是？

也不知道江尹飞是被谁下了咒语，接下来的两年里面，她已经失业了五六次了，每一家公司她入职时都是好好的，干不了两三个月，最多是半年，都会莫名其妙地出事故，不是倒闭，就是老板跑路，更甚者是老板突然暴毙，公司被他儿子卖掉，新公司解聘了大部分员工，她赫然在列。

这真是奇了怪了。

江尹飞开始自我检讨：难道我这个小“飞蛾”去扑火，不是小“飞蛾”亡而是把火给扑灭了。这么看来，其实我并非“飞蛾”而是灭火器？

“灭火器？我看你是行业冥灯还差不多！”毒舌闺蜜又开始发挥她的想象力来隔应她了。

江尹飞突然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对我来说，入职公司不如自己开公司，这样或许我会红红火火，生意兴隆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江尹飞激动得又叫又跳。

她全然没有发现，对着她张大嘴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的父母和闺蜜。

“你行吗？”三人异口同声质疑她。

“人固有一死，是瘦死还是胖死，在于你下一顿吃什么。”江尹飞凑到晓欣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已经决定要自己创业了，就不再犹豫，反正就一个字，干！”说着抡起并不粗的胳膊做着努力的姿势。

闺蜜被她蛊惑了，竟然没反驳她，只是身子和头向后仰，一副怕了她的表情。

“连职场都能被你毁掉，自己创业肯定不行！”母亲摇头。

“不行也得行。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不信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相信我吧，我已经积累经验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创业蓝图自她脑海描绘出来，再经由大脑反馈出来。但都被父母和晓欣一一摇头否认。

“要不你做电商吧，时间自由，做得好收入也乐观。”母亲建议道。

“不要，现在做电商已经晚了。”这下轮到江尹飞摇头了。

“开咖啡馆，小型的那种，不仅是人们休闲聚会的好去处，也是社交和商务洽谈的重要场所。具有独特风格的小型咖啡馆，可以吸引周边的居民、学生和上班族。”喜欢喝咖啡的晓欣提议，依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讨论到最后，大家都筋疲力尽，东倒西歪。昏昏欲睡。江尹飞突然跳起来：“我决定了，开一家手工艺品店，卖各种独特、精美的手工艺品，如刺绣、编织、陶艺等。”

这下把在坐的都搞兴奋了：“耶，总算决定了，支持！”

大家竭尽全力鼓掌，人虽不多，掌声却如雷贯耳。

“手工艺品不仅具有观赏价值，还具有收藏和实用价值。”江尹飞像一位正在台上演讲的领导，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表示肃静，听她继续演讲

“只要我注重产品的质量和设计感，同时结合线上线下销售，扩大市场份额。怎么样？”

领导终于征求下属听众意见了。

“个性化和品质化的工艺品确实迎合大家的需求。”闺蜜首先表态，难得和她一致观点。

“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确实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追求个性化和品质化的生活。”父亲点头也表示了看法。

决议通过，江尹飞全力以赴做起了小老板。小“飞蛾”总算安定下来了，不再到处去追光扑火，小“飞蛾”蜕变成了大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