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过去就好了。”
“……是么?”
“当然,这自然要看是谁了。”
“……哼!”
接下来便是无穷的沉默。沉默得可以听见时光流动撞击脑海神经发出的尖锐细密的声响,无垠无涯,恍若天外夐古灵异之音,宛如天仙在叹息;于是我们忘却了谁是谁;于是,各自敛起深奥叵测的目光,幽秘心绪随之藏匿到连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又到了该掌灯的时分了?”顼薇打破沉默,说。多年来,她每每如此。我深知顼薇在我自以为崇高神圣的世界里是独一无二的美妇;而我却日渐枯槁,性情、思绪也特别乖僻,常常忘记我是她的什么。
“不必。”
依旧沉默。可这种沉默往往令人不寒而栗;但彼此极力坚持不再说什么;还是沉默。似乎只有如此,彼此才能体验到生命的存在;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忘却彼此迟早必将腐败消失的躯壳;似乎只有如此,彼此才能以洞穿尘世的目光去静静捕捉和触摸那不朽的灵魂的光芒。外面似乎起大风了,林涛远远近近作老样子低吼。村子益发静寂。窗棂也昏暗模糊起来,看不见往日让人心驰神往的蓝色远山和明朗深邃的天光了。书房里书册狼藉,纸页散乱,糜烂的气味充斥弥漫进每一片细微的空间,直至沁入肌肤心脾。随意打量一下,便感到髹漆的书柜、几案、书桌、座椅、屏风、壁橱、窗棂幽光四射。我知道事态演变到綦难扭转和驾驭的地步。总之,书是无法再撰写下去了;生命之渊的底部景象已经历历在目了。究其根本原因,我以为一切皆出于必然;毕竟我们仍属于未能脱胎换骨的高等动物的行列,浑身内外仍旧残存着血肉之躯的腥膻欲望;即便有的样貌是美的,那其实不过是一孔之见的错觉。于是,我常常无话可说,只好聋瞽似的从村子里走动了几个来回。沸沸扬扬的议论便枯叶般从人们的睫毛边落了下去。虽然时令刚至残秋,但已寒意袭人了,好在我的灵魂仍像祥云一样忠实地在头顶盘绕不去;难道真的只有默默期待着时间之流来慢慢消融它么?
我收回空茫的目光,蜡像一般转动了一下,就一动不动了。
“……此后将如何呢?”
“……谁都难说;你见到院子里的合欢树了么?”
“……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懂。”
“你有许多十分明了而又十分怪诞的想法,为什么不愿向世人揭橥?自然更别说是我了!”
“……您们不懂。”
“哼,恐怕……你自己就常常陷入极度的恐怖之中!是的!你非常恐怖……难道不是么?”
“……我倒没在意;其实,我从来未曾在意什么;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在意,怎么在意,在意些什么……”
“你要知道,上帝既已摈弃了你,就断乎没有再收留你的道理!”
“这无关宏旨!……哼!”
“……魔鬼!”顼薇禁不住愤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