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自若也许是生而有之的一种能力或禀赋,只有极少数人才具备。靠修炼和涵养确实能够使心态更加淡定从容,但要做到镇定自若,内心需要十分强大,有时毕生努力也难以达到。
宋朝苏洵曾在文章《心术》中写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他认为,作为主将,心理素质最重要者有二:其一,超人的镇定,临大事而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其二,极度的沉静,遇干扰而不乱,“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一个遇巨变而不惊慌,处干扰而不心动的人,才具有“制利害”、“可以待敌”的能力。
能做到如苏洵要求的心理素质者,历史上寥寥无几。东晋谢安算是一个。谢安其实算是个文人,却肩系东晋安危。北方的苻坚率领大军南下,要一举灭晋。谢安作为大军统帅,一直在遥控前线,指挥作战。但表现出来的神态却与平常无异。《世说新语》中载:谢公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 小儿辈大破贼。” 形色举止,不异于常。 意思是:谢安和客人在下围棋,忽然他的侄子谢玄从淝水之战的战场寄来家信。谢安看完信,半天不说话,过了一会才慢慢凑近棋局准备继续下。客人问他战争打得怎么样了?谢安只说“孩子们已打败了敌军。”神态举止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其实,此时谢安内心排山倒海、欣喜若狂,要知道,此战决定东晋存亡,是名副其实的决战,而且从国力军力上比较,晋军处于明显劣势。能一举击溃强大的敌军,确实不易,谢安哪能不狂喜?但是,他却不露半点声色,以淡然的神色,镇定的神态,抑制内心的狂野。这是需要强大的定力和控制力的。
比谢安更加镇定从容的是诸葛亮。诸葛亮不仅是智慧的化身,而且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一出祁山,北伐中原之初,诸葛亮取得节节胜利。但错用马谡,丢了街亭,被司马懿切断了归路。诸葛亮赶紧调整军力部署,准备回撤汉中。司马懿率十五万大军赶到,诸葛亮此时已无大将可用,兵力稀少,守着几乎一座空城。手下吓得个个面如土色。诸葛亮毫不慌乱,大开城门,偃旗息鼓,带着两个琴童,坐在城头,安静抚琴。司马懿带领大军追到城下,看到此情此景,惊疑不定,细听良久,琴声丝毫不乱,再看诸葛亮,神色如常。心中吃惊,不敢冒险,匆匆而去。
诸葛亮异于常人的从容镇定,源自于他的自信和智慧。谢安和诸葛亮的镇定自若不仅有先天的心里禀赋,还有后天修养的成分。而孔融的两个孩子却是天生心理强大。
曹操剿灭北方群雄后,率大军南征刘备、孙权,孔融反对,劝曹操停止出兵。曹操不听,孔融便在背地里埋怨了几句。御史大夫郄虑平时与孔融不睦,便添油加醋地向曹操报告,并挑拨道:“孔融一向就瞧不起您。”“祢衡对您无理谩骂,完全是孔融指使的。”曹操一听大怒,当即下令将孔融全家抓起来一并处死。孔融被捕时,他的两个八、九岁的孩子却在那儿玩琢钉的游戏,没有一点惶恐的样子。家人以为孩子不懂事,大祸临头还不知道,便偷偷地叫他们赶快逃跑。孔融也对执行逮捕任务的使者恳求说:“我希望只加罪于我本人,两个孩子能不能保全?”不料两个孩子竟不慌不忙地说:“爸爸,你不要恳求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恳求有什么用?”结果,两个孩子从容赴死。虽然知道难以逃脱,但两个几岁的孩子能有如此的胆量和气度,真是与生俱来的能力。面对死亡,即使是出生入死的将军也未必能处之泰然,而他们却能毫不畏惧,视死如归。
把死亡真正当成回家的是谭嗣同,用慷慨就义来形容他恰如其分。在戊戌变法失败后,他决心以死殉志,用自己的生命作最后一次反抗。谭嗣同把自己的书信、文稿交给梁启超,要他东渡日本避难,并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日本使馆曾派人与他联系,表示可以为他提供“保护”,他断然回绝,并对来人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不久,谭嗣同被捕。在狱中,他意态从容,镇定自若,并写下绝命诗《狱中题壁》: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临刑前,他仰天长笑:“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豪气干云,热血丹心,真是英雄俊杰。梁启超称他为“中国为国流血第一士”。
在大灾大难面前,在危险紧急关头,在生死存亡刹那,保持镇定自若,从容不迫,非等闲人,乃真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