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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一个笑容,一个眼神,我都知道那属于你。——珞小淼
聚悦楼后门处,张伯拍着脑门道,“差点忘了,方才家奴来报说,捉到一位尾随孙大小姐回来的十五六岁男子,孙二小姐可识得?”
越子倾转着手中的帷帽,想了想,皱眉道,“十五六岁的男子,这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他可有说什么。”
张伯摇摇头,“嘴硬的很,捉住后一字未吐。”
“这性子倒是挺烈的。”越子倾笑着,那溜黑的眼珠绕着下眼睑转了半圈,想可能是吴子慕在宫中露出什么马脚,惹人怀疑才被人跟踪,说不准,这人是越子漾派来的。想到这,越子倾脸上笑意盛了些,“张伯若不介意的话,找个理由让他走了吧!也好探探他的底。”
张伯是这聚悦楼的掌柜,活得还算通透,知越子倾是有心留那男子一命,便应承了下来,“既然孙二小姐发话了,老奴自当照做。”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塞给越子倾,“这是孙大小姐嘱咐老奴交给孙二小姐的。”
越子倾笑着接过,“这丰城我熟得很,张伯就不必送了。”说完,带上了帷帽。
从聚悦楼后门出来是长长的巷子,接连转了两道弯,越子倾觉得己跑出足够远了,于是在下个转角她快速将身体贴上墙上,她安抚着自己那跳动不已的心脏,镇定了心神,想若是有人尾随,这个时间应该赶上了才对,见无来人,越子倾小心的探出头,直到确认真的无人跟来,她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墙瘫软坐到了地上。
越子倾自以为自己十八的年纪,在宫城早见惯了风雨,这个世上不会有让她方寸大乱的事情。可歇了一会,她发觉自己竟然在后怕,不觉自顾笑了起来。而她心情一平复,就迫不及待的想拆开张伯转交给她的信,可她刚从袖袋中摸到一角,一个暗影就由上而来,越子倾下意识以为是聚悦楼的人后悔要抓她回去,不待细看,起身就出招开打。
只是不过两招,越子倾的帷帽被人劈成两半不说,自己也被那人从身侧牵制了右肩动弹不得,寸出的剑锷还直抵她的下颚。
低眼看着那即将出鞘的剑,越子倾心下盘算,这次又该怎么脱身,她眼睛往右顺着那拿住剑鞘的手臂望去,这人天庭饱满,鼻骨挺立,一双深窝眼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越子倾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竟是在冷宫外偶遇过的白彻,只是面上少了昨日的那团和气,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越子倾可不管白彻为何判若两人,只想着昨日冷宫外的一面之缘,做出一脸熟络的样子,呵笑着用手挡在颚下,套近乎道,“原来是襄武王啊,奴婢眼拙,无意冒犯襄武王,襄武王不会这般小气,跟一介奴婢过不去吧!”说完拨开剑鞘,躬身一转,逃脱白彻的钳制,打算开溜。
白彻不过剑一起一落,左右手换了一下,再次以刚刚的姿势,让越子倾动弹不得。
白彻是一路追踪白弩留下的暗号至此,到聚悦楼后门时,正巧看到越子倾与张伯热络的告别,那张伯是近来才活跃在丰城的人物,而越子倾自五月节后一直未出宫,二人过往并无相识的可能,加之四处不见白弩踪迹,白彻心里也就有了定论,冷脸道,“乖乖交出安宣长公主,我可留你一命。”
越子倾愣了一下,她自己不就是安宣长公主吗?这人脑子莫不是有毛病吧!不对,她不就在刚刚见过一个和自己一摸一样的人,他,知道昨日宫里的越子倾是假的。
冷宫外,越子倾只觉得白彻眼光毒辣,没想到竟厉害到这样的地步。想起刚刚张伯提及的那名尾随吴子慕的男子,越子倾心下一乐,打算作弄白彻一番,哈哈笑了起来,“有话好说,想必,襄武王也不想你那手下白白送了性命不是。”
白彻一手将越子倾的肩膀狠按到墙上,半剑出鞘,架在越子倾的咽喉处,毫厘间就可以夺了她的性命,“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白彻恨不得就地将她斩杀的凶恶眼神,越子倾笑的更乐了,“襄武王,我不过一介弱女子,可经不起你这么吓的,你的剑要是没拿稳,不下心伤了我,你那手下和你口中的长公主,我怕你是再也见不到了。”看白彻果真有所顾忌,越子倾得意的将剑挪到一边。
白彻将剑收了回来,心有不甘道,“你想如何。”
对此,越子倾甚是满意,笑道,“和和气气的多好。”
白彻看着眼前之人,笑若桃花,眼明如泉,语调欢快,整个人周身都洋溢着欢乐的气味,仿佛连她附近的空气都跟着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心情倍感轻松,和昨夜那人的气息完全判若两人。她刚还自称奴婢,难不成她是冷宫外的那个越子倾,这个念头在白彻脑海里一闪而过,使得他连语气都没了刚刚的狠劲,“你究竟是谁。”
越子倾还是笑模样,“襄武王真是反复,一会说我是安宣长公主,一会又问我安宣长公主在哪里,现在又问,我是谁。”越子倾作思索状,“我是谁?这个问题,还真难到我了。”
白彻一把抓过越子倾的手腕,脉象平稳,全然没有昨夜那女子的症状,再看着越子倾带笑的神情,他随即单跪抱拳请罪道,“小王救驾来迟,还请长公主责罚,不知那假冒长公主之人可就在聚悦楼内,小王这就带人前去围捕。”
“襄武王怎么又改口了!”
白彻埋头,“小王罪该万死。”
见白彻如此笃定,看来是真有办法分辨二人,越子倾觉得没了意思,随意甩了甩手,“算了,不知者不怪。”
“谢安宣长公主。”白彻起身。
这边,越子倾的目光早已落到路口那匹毛发黝黑发亮,四肢肌肉扎实,臀部肌肉紧实的良驹,她走过去,顺着它的鬃毛,看着它那圆润有光的眼珠子,不由赞赏道,“好马。”
这匹马是白彻的爱马,名唤逐日,旁人向来很难近身,可越子倾一夸它,它似通人性一般,粗大的鼻孔发出低哼声,越子倾在一旁笑的更开心了,“果然是匹好马,不知襄武王可方便送我回宫。”
见白彻犹豫,越子倾一跃上马,“你不方便,那便把马借我吧!”
就在下一刻,白彻飞身上马,拿过越子倾手里的缰绳,道,“坐稳了。”
多少年后,丰城的百姓谈起这日艳阳下策马的二人,女子脸颊绯红艳丽动人,男子眉目含情英武不凡,仍是一幅难忘的人间美景图。
在白彻的安排下,越子倾换了身羽林卫的衣服,绕路从北安门顺利的回了月琉宫。
月琉宫内,一切正常,趁无人注意,越子倾闪入了碧琉殿,她脱下羽林卫的衣服随意往侧室的衣柜里面一丢,看着那些叠放整齐的华服锦衣,也有宫女、太监、侍卫、常服等服饰,越子倾将羽林卫的衣服挪到她常易装的那一格,顺手理了理,可她越看越不对,所幸把那些衣服都弄乱了,才满意的回内寝室。
越子倾双盘坐在琉璃塌上,拿出吴子慕给她的信,以一个十分潇洒的抖手让信纸散开,拿着看了起来。她阅读速度极快,前面描述的是巫蛊一事,越子倾不信鬼神,看完始末只觉得主谋者的行为有些可笑罢了。
可当越子倾看到冷宫走水的始末时,她眼中满是惊恐,无数个嬉笑玩闹的场景灌满了她的脑袋,那一张张笑脸从她的脑海中闪过,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陷在巨大的震惊中,连盈清来到她的床塌边,她都没有察觉。
盈清进殿看着双手早已撑在床上的越子倾一脸惊恐的表情,她微低着头,眼泪顺着睫毛径直滴在了床被上,盈清见状快步向前蹲在了床边,按住越子倾的一只手,急切的问道,“殿下,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听到耳边响起的声音,越子倾看向声音的主人,吓得抽手抱住自己的双腿往床榻里面挪了挪。
越子倾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弄得盈清越发担忧,看到越子倾原本手边的位置有一张信纸,想越子倾的反常因与此有关,她抬手正打算去拿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惊魂未定的越子倾抢先就将纸拿在了手里,她将纸撕得粉碎,生怕被人看了去,“没什么,我只是没睡好,再睡一下就好了。”说完,越子倾就躺下,用床被将自己滚作一团,还不停喃喃,“睡一觉就好了。”
“殿下,若是身体不适,陈太医正候在殿外请平安脉,要不,等他瞧过之后,您在好好睡上一觉。”盈清一脸担心的道出自己进殿的来意,可越子倾却无任何回应,只喃喃重复着那一句话。
盈清跟随越子倾十四年,是越子倾最贴己之人,在她眼中,越子倾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喜欢玩,喜欢吃,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好吃的食物,她也很会给自己找乐子,所以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虽然有的“乐子”不请自来,但面对这些,越子倾从小时候的手足无措,到现在早已能笑看风云。
盈清不知道越子倾撕毁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竟能让一向气定神闲的越子倾如此惊恐。想着昨日冷宫走水,越子倾莫不是知道了什么,盈清的脑子也是一团乱麻,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得静静守在一旁。
越子倾刚躺下不久,盈岚带着绿娆端了碗她新制的绿豆沙冰进来,闹腾了一阵,被盈清赶了出去,之后午膳时分,她又在殿外死缠烂打了一通,硬是被盈清拦在了门外。
喧闹过后,碧琉殿内一片沉寂,越子倾的思绪一开始很乱,后来脑子又很空,可从外表却看不出来变化,因为一直保持着用被子裹着自己的姿势,眼睛只盯着眼前的绫罗四季花帘,怔怔的发呆。就这样一躺,躺到了未时三刻,她才派人去向昌凌帝请旨,说想去慈安宫给许太后请安。
昌凌帝一开始顾虑冷宫走水或冲越子倾而来,但案件毫无头绪,故未应允。可当得知越子倾在月琉宫的反常举动后,他以为越子倾这次是使了苦肉计,心中不忍,只嘱咐越子倾莫太过贪玩,便下令撤走了月琉宫外的羽林卫,同时还传令白彻,加紧侦破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