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深圳读书月。每到这个月份,心底涌动着的,是幸福。
2006年8月来深工作,作为一名语文教师,一名爱书人,行李箱内塞满了书。这些书是我精挑细选的,但和老家的藏书相比,这只是九牛一毛。
当年9月,走上讲台,一边教一边学。那时周末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八卦岭。那里有深圳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我很喜欢在久美大大的图书仓库里来来回回寻觅,找那些喜欢读的书。
记得323直达八卦岭,早起吃个面包,硕大的背包里装上一本书,上车后往车后走,寻一个角落的位置,蜷着看书。车走107,过了南头关后走深南大道。有一次过关遇到边防战士上车检查,我没带身份证。翻来找去摸出一张社保卡,是看病后遗落在包里的。战士看了看,问我做什么的,我说是老师,他点点头,没赶我下车。
323过了华侨城就转下深南大道,走一条略显僻静的道路,会路过一个名为“经济犯罪侦查局”的公交站,因为名字特殊,我至今记得。
晃晃荡荡一个多小时,八卦岭到了,合上书下车,走进刚刚开门的图书市场。
市场里的书基本都可以打七折,但对于习惯在北京潘家园淘旧书的我,这里的书还是贵了。一楼的久美仓库和二楼的卓越仓库书是最多的,我都办了会员。有次在二楼卓越想买一本杨绛先生的《洗澡》,薄薄一本小书装帧精美,要二十多块,放在书篮里犹豫不决。兜兜转转到一个角落发现有特价书在处理,一个布满灰的底层书架摆了几套《杨绛文集》。翻开一本,《洗澡》赫然在列,一看价钱简直乐开了花!这套文集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版,每册定价都十多元,现在特价处理按三折算,我买了一套才三十多。厚厚的几册书背在肩头,踏踏实实的满足感。这也是我在深圳买书不多的奇遇。
双肩包实在塞不下了,我才退出图书市场。早知道,来回一趟八卦岭坐公交要花费十二元,不多买点,怎么值回票价?
市场附近有一家卖潮汕牛肉汤河粉的小店,来上一大碗,物质上也满足了。
站台等来323,还是后排寻个位。翻上几页新买的书,午后暖阳晒着背,靠着,伸展下身体,打个盹。
刚教书那几个月,出租屋里的藏书迅速膨胀,周围同事也知道我爱看书,那年的读书月,学校就推选我去参评“西乡藏书之家”。
评选要填一张表格,有两个地方我颇为犹豫。一处要填写家庭成员,我就写我自己?一个人也算得一个家吧。一处要填写家庭藏书量,深圳的住处也就一百多本书,家里的不太确定,我大致估计一下,填了五千本。
表格交上去了,自己也没在意。哪知评委会很有心,和我联系想了解一下一位刚到深圳工作的年轻人哪里来这么多书。慎重起见,我让老妈整理一下家中藏书,列出书目,最终统计家里藏书六千八百多册。提供书目和图片给评委会,最终被评选为那一年的“西乡藏书之家”,这也是我和深圳读书月缘分的开始。
2007年深圳读书月,我参加了读书月组委会和深圳语委举办的“普通话朗诵比赛”。当时我教八年级,从语文课本里挑了一篇比较有气势的《安塞腰鼓》。放学后,自己关在小办公室里激情洋溢地朗诵,自以为有那么点陕北的味道。
比赛那天,语文科组长老李陪我一同前往。深圳图书馆小剧场里人头攒动,登台的一位位选手都字正腔圆地朗诵。
轮到我登台,也没有怯场,大大方方把一篇《安塞腰鼓》念了下来,也许是普通话确实不太标准,最终得了个优秀奖。
跟着老李悻悻地走出赛场,觉得有愧。老李却宽慰我说没啥,带我去了一家湘菜馆吃午饭。一边吃一边和我讲述她在深圳闯荡的历史。记得老李点了几个辣菜,我一边吃一边流汗,老李就一直给我递纸巾,并交待我慢慢吃,不着急。那顿饭吃得很饱,至今印象深刻。
时间过得很快,后来我成了学校的语文科组长,11年深圳读书月,我组织孩子参加深圳读书月经典诵读比赛。当时比赛要求作品必须原创,而且要结合中国传统的节日,设计诵读内容。为了避开中秋、元宵这些热门的传统节日,我独辟蹊径选取了“重阳”,并用心在中国的经典诗词中细致找寻关于“重阳”的内容,最终写出了比较满意的稿子。
到了具体的排练,三十多个孩子可不是这么好调动的,好不容易把词记牢了,诵读却缺乏感情。等诵读有了感情,站位又太死板。好不容易找学校著名的李导给指导过两次,感觉总体上了一个台阶。
深圳市比赛那天,早上在学校排练,中午带孩子吃饭,吃完组织孩子化妆,然后驱车到中心书城,和全市各个代表队一起面对深圳市民演出。节目一个比一个精彩,我鼓励孩子们,一定要发挥出我们自己最好的水平!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故乡;
故乡不可见兮,
永不能忘。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
望我大陆;
大陆不可见兮,
只有痛哭。
天苍苍,野茫茫,
山之上,
国有殇!
当孩子们满怀激情地把这首诗诵读完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我也为孩子们的表现感到骄傲。
最终,我们获得了一等奖。在回去的路上,孩子们在车里笑着、闹着,我却坐在最后一排,睡着了……
时间来到2015年,这次是我自己要登台,参加深圳读书月首届教师诵读比赛。要求诵读的内容必须出自课本,我在课本中细致找寻,最终选定《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比赛前我也没怎么准备,直到到了比赛场地,我才临时决定要把关键句反复诵读,以增强效果。
看到前面的老师一位位准备充分,我不禁有些怯场。在赛场外来来回回地走,也想开了,重在参与,结果什么的无所谓了。
到我上场,无配乐、无道具、无背景,就是靠着一股劲,把老杜悲天悯人的那点情怀挥洒开,感觉还不错。在现场诵读环节,我对《黑人谈河流》这首诗还挺有感觉,脑海中竟然浮现出摩根.弗里曼的面容。两首诗诵完,坐在场下平息情绪。
最终,出乎意料获得了特等奖,评委说我感情到位,普通话不甚标准,本人深以为然。
2015年的最后一天,黑夜里从龙华穿越回宝安,内心激动而愉悦。
2017年的最后一天,我同样在参加读书月的活动,位置从场上到了场下,角色从表演者变成了领队。由我编排的短剧《西游记之取经过深圳》参与深圳读书月童话节中英文短剧的汇演。
学生们在台上精彩的演出,博得了评委的一致好评,最终获得初中组唯一的金奖。
2017年12月31日的夜晚,带着一车学生从福田回到宝安。车上,孩子们欢闹着,我感觉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一年年的读书月,一年年的活动,一年年的学生,一年年的变老。
2018年的读书月又过去了,一切好似又回归到了原点,我再次获得“西乡读书达人”的称号,距离上次获评“西乡藏书之家”,已经过了十一年。
深圳读书月,我的十二年。每年十一月的记忆都愈久弥新,成为我在深圳这个城市最幸福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