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感到一丝悲伤,半夜喂奶醒来,瞬间各种联想,便十分清醒了。
儿子幼儿园中班,放学后,在小区见到小他十个月的朋友,小班的佳佳。可能是周末刚一起玩儿过的缘故,俩人一见面就十分热络,手拉手说要去我家玩儿。爷爷带着佳佳,一个劲儿阻拦,因为快到吃饭时间了。我便以一起走到便利店拿快递为筹码,说服儿子,劝妹妹先回去,等周末,两位妈妈一起约,玩的尽情又开心。儿子同意了。我们一起走到便利店。
佳佳明显还没放弃。
于是,爷爷想出一招,先给佳佳买了一包山楂片,再带她回家。顺便给儿子也买了,但那会儿人多,我们没听到,儿子见状也想要,我说家里已有山楂片,我们买话梅吧。于是给两位小朋友一人一包话梅。
出了便利店,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但俩人依旧手拉手,朝我家方向走。估计是,事先爷爷的谈判忘记盖章了,所以未见成效。
我哈哈笑着给俩人拍照。儿子建议,让妈妈当狗仔队,拍不到。于是小盆友们撒丫子跑起来,拦都拦不住,只留下天真烂漫的背影。
爷爷没办法,只好跟着小孙女儿。上楼前问我几楼,我说三楼(顺便说一句,他年纪挺大了)。到了家里,小盆友们就开始一起玩儿,轮流戴上奥特曼面具,手持冲锋枪,打怪兽,地上追,床上躲,一时间满屋子的枪声,笑声。
我家果然一会儿就开饭了。
爷爷明显地有些焦虑,坐立不安,开始给我朋友打电话,想让她发出最后通牒,让孩子回去。而对方又一直没接。
饭菜摆上了餐桌。
爷爷还在打电话,我也打了一通电话,对方还是忙音。于是,我跟佳佳商量,在阿姨家吃饭吧,佳佳无所谓。爷爷不同意。我妈留老人家吃饭,他也不同意。
又是一阵等待。
孩子们玩得正high,爷爷一直在劝,佳佳我们回去吧。一直在倒计时。我也不想看老人家左右为难,蹲下来跟佳佳商量,劝乐乐和佳佳商量,都是无果。
怕饭菜凉了,我决定大家先一起吃饭,佳佳也同意了。爷爷于是干脆退到了门边,他联系到了爸爸来接佳佳,自己先回去了。
过了一会,爸爸来了。
吃饭间,孩子们非常开心。儿子一下子吃完一小碗,佳佳则是只吃了一点点黄瓜。对着儿子叫子承(不知道这又是哪个哥哥,乐乐也不纠正)。我看着,觉得十分有趣。哈哈大笑起来,又有一丝悲伤,轻风般拂过心底,泛出一层凉意。
等孩子们吃完。看着他们玩了一会儿。爸爸通知孩子回家,不成功,用去海边诱惑(哄骗,这大晚上的),不成功。终于动用到妈妈,妈妈在电话那头各种发话,不成功。终于,爸爸一把抓起孩子,鞋也没穿,哭咧咧地把孩子抓回去了。
我联系到了朋友,她说,不然待会儿也是要来抓回去的。
回到我的一丝悲伤。
老爸一直没说话。他很严肃地告诉儿子,不能拿枪指着叔叔的脸,看到戴着奥特曼面具僵在那里的儿子,瞬间有点激怒到我 (心疼儿子)。我跟老爸说,孩子并没有用到子弹 (后来他用了)。
我妈说,没见过孩子这么刺皮的(方言直译,刺念一声,约等于淘气,皮厚,怎么说都不听)。我妈向来是擅长评价的。我笑而不语(这是我和她的沟通模式)。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是没有一丝刺皮的。也从没有不听话的。没有机会被抓回家的,因为去哪儿之前,都已经说好了的,说好的就必须算数。更没有机会大哭大闹的。因为害怕。
大笑过后,放松下来,才感到了悲伤。我太羡慕佳佳了,这个俨然被惯坏了的孩子,这个一路说着讨厌爷爷但不会被讨厌的孩子,这个不知道害怕的任性的孩子,这个拿山楂片和话梅糖都收买不来的孩子,这个可以哭闹的孩子(深深地以为,不给孩子机会体验深刻的情绪,也是一种剥夺呢)。
终于,我长成了一个情绪压抑,胡思乱想的成年人,不会撒娇,不敢耍赖。时时刻刻,好像能够依靠的,都只有自己。
我养出一个规矩的,偶尔会帮助妈妈,和大人们一派的乖儿子,我现在非常心疼他(儿子,你还这么小,却俨然已是个谈判专家了。一包山楂片一包话梅,或者周末的承诺,都足以换来你未来某个时刻的开心了。你还是个孩子呢。可以无理取闹的孩子呢)。
我在反思。
我猜。
如果下午的时候,是朋友带着佳佳在小区玩会怎样呢。
如果爷爷更年轻力壮点会是怎样呢。
如果是爸爸在小区带她又是怎样呢。
如果我坚决把她送回家会是怎样呢。
这么多有趣的巧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