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儿子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有一段时间他的梦想是当总统。
没错，总统。
因为他觉得总统能指挥国家的坦克、大炮、战斗机、军舰、导弹等等，实在太牛了。
想想我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总统的妈，我精神为之一震，第一念头想着一定要好好养生，瘦瘦身啥的，为儿子长长脸。
不是有句话说：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妈妈，你觉得是我聪明还是奥巴马聪明？”儿子看着电视里的奥巴马问。
“呃……”我一时语塞，怕答不好打击他的信心，那我这未来的总统的妈就当不成喽。
“奥巴马像你这么大时应该没你这么聪明。”我答道，聪明如我。
显然儿子满意极了。
好梦不长，儿子看多了总统的新闻，觉得总统每天要开会、讲话、出国，太忙了，便决定不当总统了。
“当总统太累了，都没时间玩了。”他得出结论。
我的未来总统妈的梦啊，也罢，我先去吃东西了，养生的事以后再说。
02
很快儿子又确定了另一个梦想，就是当个军火商。
同时决定他的业余爱好是要当一名赛车手。
不是军火就是赛车，这基因随了谁。
我听了一阵眩晕。
其实他最大的梦想是当一个酷酷的特种兵，但他又特别珍惜生命，一想到打战随时有生命危险，便改变了想法。最后他发现，当一个军火商既能满足他对一切武器的爱好，又能在幕后高枕无忧。
于是他便立志要当一名军火商了。
我脑补抗战时期的战争大片的情景，作为可能会成为一位军火商的妈，我相当焦虑。
但看儿子确定梦想之后那么兴奋激动，我就不好提醒他说，做军火商也满危险的。
我只是默默地担忧，有一次，我看到他被一只蚊子吓得大叫，才感觉我想的太多了……
军火商这个梦想维持了一段时间后，一天，儿子说，“我要做世界首富，像比尔·盖茨一样。”
起因是女儿班级有一个课程要探讨名人榜样，我买来比尔·盖茨的书，儿子听了比尔·盖茨的故事后，便立志要成为世界首富了。
当首富总比当军火商安全，我还挺正经的掂量了一下。
一想到我有可能会是首富的妈，我精神又来了，沉吟着又得开始瘦身了。
我问儿子要如何实现，他答曰：“我先成为发明家，发明军火，再卖给国家，就可以赚很多钱了。”
还是要当军火商啊。
“不过我是反对打战的。”他补充着。
“那发明军火干什么？”我问他。
“阻止别人来侵略我们啊。清朝就是太弱才给别的国欺负的。”他说。
对对，我连连点头。
“那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啊？”
答曰：“一部分捐出去，捐给有需要之人，但不能直接送钱，要直接送物品，因为那里物质贫乏，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还想的挺周到的。
“有理有理。”我秒变他的铁粉。
03
女儿的梦想就和平安全多了。
作为一个资深爱狗之人，女儿的梦想是：“我要养八条拉布拉多，四条公的和四条母的，然后他们再生很多很多小拉布拉多。”
“以后我的房子不用很大，够用就行，但前面要有一个大花园，最好是一片大树林，可以让狗狗奔跑做运动。”女儿说。
呃……貌似这个梦想也不简单好不好。
“可是你恋爱结婚怎么办？”我问。
“我只有一条件，我的男朋友一定要爱狗。”女儿说。
这个条件可以有，爱屋及乌嘛。
转念一想到她未来的家有一大窝狗狗，我就挺崩溃的。
有一天，刚好看到一篇文章，大意是有一个日本机场的清洁工把她的工作做得很好，把机场擦洗得一尘不染，连马桶都洗的很干净，干净得马桶的水都可以直接喝了。
鉴于孩子们的大梦想，我想着刚好给他们普及一下梦想的各种可能性。
我把这篇文章讲给他们听后，总结说：“梦想和职业没有好坏高低之分，而在于你的热情和坚持。”
“你要把一件事情认真的做好，能尽全力的做到最好就了不起了。”
“就是把马桶洗得水都可以直接喝吗？”两家伙捏着鼻子嚷嚷着跑开了，不知能听进几分。
看来现在对他们谈梦想，他们还是懵懵懂懂的。
不过童年真好，可以信口开河，作很多不用兑现的梦想。
04
暑假，我们回香港小住一段时间。
香港家里有几箱封住的书，历经了家里的几次搬迁，家里人都给我保留了下来。
里面是我大学毕业后陆陆续续背回香港的书籍，也是我整个大学的足迹。
来来往往这些年，我居然没想去拆开来看看，甚至忘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心里一直不愿去打开它们。
那天，和孩子们一起翻看我以前的相簿，无意找到了我大学时的很多习作的照片。
一下子，青春岁月打开了闸门，向我迎面涌来。
我终于把那几箱尘封着的书打开，从箱子里面一本本的把书拿出来。
每掏出一本书，都勾起一次回忆。
记得第一次读米兰·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时的激动心情。
《百年孤独》的震撼，《尤利西斯》的悲哀，接触存在主义的晦涩难懂。
尼采，黑格尔，阿兰·罗伯·格里耶，博尔赫斯带来的思考。
令人入迷的卡夫卡的荒诞表现主义作品。
这些书让我知道了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教会了我与自己独处的能力，让我在那个世界里快乐翱翔。
我又从一个箱里取出好几本法语的语法书，法语词典。
是哦，我还曾去学过法语呢。
当时因为喜欢法国电影，为那美丽的法语语感所打动，因为喜欢苏菲·玛索，朱丽叶·比诺什 ，对那个浪漫之国向往的不得了，我动了去法国留学的念头。
于是在香港工作那段时间，下班后赶着学两种语言，每个星期两节英语课和两节法语课。
还记得每次坐地铁从九龙过港岛，列车穿过海底时的轰轰的声音。
当时法语老师是用英语授课的，整堂课，我听着不懂的英语学着法语。
想到这些，我当笑话讲给孩子们听，还费力的读了几个残存在脑子里的法语单词。
孩子们听的哈哈大笑。
女儿问我，“妈妈，那你那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想当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我本想说，但没说出口。
我说：“我的梦想是有一个温馨的家，生两个像你们一样的两个可爱的孩子，嗯，还养一条狗。”
“那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儿子开心地过来拥抱我。
05
夜深了，孩子们已安然入睡。
我陷入了沉思。
当初的梦想如今居然在我的记忆里荡然无存，一点也找不到痕迹了。
安逸的养儿育女的婚姻生活，已使人逐渐忘却了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于冒险的精神。
是因为梦想不够热烈不够深刻，才没有努力去追求吗？
如果时光再倒流，我会是同样的选择吗？
房间里传来儿子的叫声。
我赶紧进去看看。
儿子正在睡梦里，叫着：“我的子弹是无敌的！”
睡觉还在打仗呢，我笑了。
我帮他把踢掉的被子盖好。
又去看女儿，这小脸蛋正微笑着酐睡，估计是今天在街角遇到一条拉布拉多的缘故，最近她正在致力说服我养第二条狗。
关于那个问题：如果时光再倒流，我会是同样的选择吗？
我心中有了答案。
是的，岁月倒流，我还会选择同样的生活，此时此刻，我无比的肯定。
客厅里，那小山般的书正静静的躺在地板上。
书的边角已泛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樟脑丸味。
我开了一瓶红酒，打开音响。
我要缅怀匆匆逝去的青春年华，和那些没有兑现的梦想。
音响里轻轻飘来电影《爱乐之城》的主题曲《City of stars》，我仿佛看到了满天繁星，在这深夜的喧嚣的都市上空闪闪发亮。
这一夜对我来说，注定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