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儿时过年母亲让我送碗菜的事了。
儿时的记忆中,过年是美好的。尤其是离年还有几个月的时候,总是不停地问母亲还有几天过年,那个期盼呀,简直就是望眼欲穿。日子在期盼中一天天过去,年在期盼中一天天临近。终于到了过油炸菜的时候,我知道还有两天过年了。
那时家境并不富裕,母亲却总在腊月二十九过油炸菜,什么炸豆腐页、炸山药、炸刀鱼、炸藕盒、炸豆腐丸、炸松肉等,种类繁多,数量充足。那时我总是知足而幸福地尝上几块,非常单纯地想,我家真好,有这么多好吃的!竟有种自豪和骄傲。到年纪稍长才知道,那是每年年底父母从生产队分得几百元钱后,手头较松,又逢过年,加上我们姊妹多,才这么大方置办年货的,放在平时那是绝对没有半点铺张的。要知道,那几百元钱可是全家一年的全部收入呀!
大年三十,家家都贴花红。中午时分,母亲便喊我,去给你老奶奶送碗菜去!我赶忙走到母亲身边,早见母亲准备好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菜和两个热白面馒头。我一手端着菜,一手用笼布兜了那两个馒头,出了家门向老奶奶家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洒出半滴汤来。那碗菜太满了,竟冒了尖。碗里面是几种炸菜,有炸山药、有松肉、有丸子,汤几乎与碗沿持平,而那三五片五花肉覆盖在最上面,颤微微的,真是诱人。
一路上尽情地闻着菜香,伴随着口水的不断下咽,终于到了老奶奶家。我,一个孩子,并不知道说什么乖巧话,只是把菜和馒头递给老奶奶,看着她把菜倒进自家碗内,又把馒头放下后,我便用笼布兜了那空碗蹦跳着回家了,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使命。
老奶奶不是我们家族的,只是辈分高且又是近邻,我也不知道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要给老奶奶送碗菜的,只是记得我们姊妹每年都要送的,一直到老奶奶去世。
现在,我母亲已八十多岁了,患有帕金森多年,背略弯,连走路都是要用拐的,虽早已不能做饭,但生活却能自理。于是每天的早中晚三餐都是由我们姊妹四个的其中一个盛了碗放到母亲面前。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碗也变小了,也不再是大鱼大肉了,但那份从未淡去的浓香却仿佛从遥远的过去徐徐飘来,弥漫着,又缓缓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