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异记》
太原王方平,性至孝。其父有疾危笃,方平侍奉药饵,不解带者逾月。其后侍疾疲极,偶于父牀边坐睡,梦二鬼相语,欲入其父腹中。一鬼曰:「若何为入?」一鬼曰:「待食浆水粥,可随粥而入。」既约,方平惊觉。作穿碗,以指承之,置小瓶于其下。候父啜,乃去承指。粥入瓶中,以物盖上,于釜中煮之。百沸开视,乃满瓶是肉。父因疾愈。议者以为纯孝所致也。
暴雨裹挟着纸钱砸在窗棂上,王方平攥着青瓷碗的手指节发白。碗底"酆都"二字在闪电中泛着血光,映出榻上父亲扭曲的身影——王守业的腹部隆起如临盆妇人,薄如蝉翼的皮肤下,数十个婴孩手掌状的凸起正在疯狂抓挠。
"哥,槐树流血了!"阿鸾带着哭腔撞开房门,铜镜里映出骇人画面:院中那株百年老槐的枝干正渗出浓稠黑血,树皮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仔细看去竟是历代王家先祖的骸骨。最上方那具骷髅戴着祖父下葬时的玉扳指,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厢房方向。
方平将符碗扣在父亲肚脐上,碗沿触到皮肤的瞬间,榻上传来非人的嘶吼。黑血从碗底裂隙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弑父证道"四个篆字。屋外突然响起铁链拖地声,李郎中油滑的嗓音穿透雨幕:"王公子,令尊的鬼胎再拖半刻钟,可就要破体而食亲了。"
少年抓起药杵破门而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踉跄后退。李郎中悬浮在离地三尺处,长衫下摆露出八条蛛腿般的枯骨,每条骨肢末端都挂着具风干的婴尸。赵五蹲在墙头啃噬野猫内脏,鲜血顺着络腮胡滴落,在地面积水里化作跳动的鬼火。
"三更天前若不用至亲心头血做引..."李郎中拨弄着人骨算盘,算珠碰撞声里夹杂着婴灵啼哭,"这满院槐树里的祖宗们,可都要爬出来清理门户了。"话音未落,老槐树的根系突然破土而出,蟒蛇般的根须缠住方平脚踝,树冠间垂下的白绫无风自动,每根都吊着具与他容貌相同的尸体。
阿鸾的尖叫声从屋内传来。方平挣扎着回头,透过支离的窗纸看见父亲正用指甲撕开自己的肚皮,黑血喷溅在符碗上竟发出滚油煎肉的声响。更可怕的是裂开的腹腔里探出只生满绿毛的鬼手,指尖捏着半块刻有"判官"二字的青铜腰牌。
"平儿...接住..."父亲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鬼手猛然掷出腰牌。方平本能地伸手去接,腕间胎记触到青铜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刑场上,刽子手刀锋偏转三寸,本该斩首的死囚忽然口吐烈火,围观人群在惨叫声中化作焦尸;看见祖父跪在祠堂将符碗传给父亲,碗底渗出的血水在地面画出酆都城门;最后看见自己站在血月下,手持滴血的判官笔刺入阿鸾眉心...
剧痛将方平拉回现实。腰牌深深嵌入手掌,流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李郎中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蛛腿猛地刺向少年心口:"判官血脉果然名不虚传!"
千钧一发之际,符碗突然凌空飞起。碗中积存的黑血沸腾着化作箭雨,将李郎中的骨肢钉死在砖墙上。阿鸾举着铜镜冲出来,镜面映出的画面让所有人僵在原地——镜中的方平额生金瞳,背后矗立着高达十丈的判官虚影,而赵五脖颈处竟连着条肉色脐带,另一端没入云端某座青铜巨门。
"原来鬼差早把你们炼成了人烛!"道姑的清叱如惊雷炸响。白发女子踏着瓦当飞掠而至,拂尘扫过处,赵五的络腮胡燃起幽蓝火焰。皮肉焦糊味中,方平惊见火焰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命格符文,每个字符都对应着王家某位先祖的生卒年月。
道姑甩出七枚铜钱封住父亲七窍,转头厉喝:"小子!用你的血激活判官令!"方平咬牙将染血的手掌按向腰牌,剧痛瞬间蔓延全身。槐树根须突然疯狂抽搐,缠在他脚踝的根系寸寸断裂,树冠间悬挂的尸体如熟透的果实般坠落,却在触地前化作纸灰消散。
李郎中趁机挣脱血箭束缚,蛛腿插入自己胸腔扯出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表面布满人脸,最清晰的那张赫然是方平母亲临终前的面容。"看看这是什么!"他狞笑着捏碎心脏,血雾中浮现出当年产房场景——接生婆将符碗扣在婴儿头顶,碗底伸出无数血丝刺入新生儿天灵盖。
"你们王家世代用长子献祭!"李郎中残破的身躯开始膨胀,"你以为为何每代男丁活不过而立之年?"暴雨在此时骤然停歇,月光穿透云层照在符碗上,碗中残余的黑血突然倒流进方平伤口,在他手臂上形成锁链状纹身。
阿鸾突然举起铜镜对准月亮。镜面折射出的银辉化作光牢困住李郎中,道姑趁机掷出铜钱剑贯穿其眉心。凄厉的哀嚎声中,方平看见李郎中的血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里面青面獠牙的鬼差真容。那鬼差额间嵌着枚青铜钥匙,样式与父亲腹中鬼手所持的判官令完全契合。
"原来你才是钥匙守护者..."道姑面色骤变,拂尘卷向鬼差天灵盖。然而迟了半步,鬼差化作黑烟遁入符碗,碗底"酆都"二字迸出刺目血光。整座宅院开始剧烈震颤,地缝中伸出无数白骨手臂,每只手上都握着把青铜钥匙。
方平腕间锁链纹身突然收紧,剧痛让他跪倒在地。阿鸾的铜镜脱手飞出,镜框上的酆都城门浮雕竟开始缓缓转动。在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少年听见三百个重叠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判官归位,万鬼朝宗..."
符碗在方平手中剧烈震颤,碗底裂隙渗出腥甜血气。道姑咬破指尖在铜钱剑上画符,剑身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瞳孔,每个瞳孔都映着王家不同年代的惨剧。阿鸾突然跪倒在地,白发如霜雪蔓延,指尖流淌的银色液体竟让青砖生出曼珠沙华。
"孟婆汤现世,轮回台要塌了!"道姑甩出拂尘缠住少女手腕,却见那些银液顺着丝线逆流而上,所过之处拂尘化作青铜锁链。方平想要上前,槐树根须突然缠住他脖颈,树根末端裂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衔着的半块玉珏——正是母亲临终前紧握的遗物。
鬼差在符碗中发出刺耳尖啸:"当年王李氏用胎血封印酆都门,今日该还债了!"方平腕间锁链纹身骤然收紧,竟从皮肉里扯出条青铜锁链,末端连着把生锈的巨锁。锁孔形状与玉珏完美契合,当他本能地将玉珏插入,锁身突然睁开九只血眼。
"快扔掉!"道姑的警告迟了半拍。巨锁自动旋开,露出内里蠕动的肉色触须。那些触须顺着锁链钻进方平血管,在他皮肤下游走出诡异的纹路。阿鸾突然用孟婆汤在地上画出星图,银液映出的画面让所有人毛骨悚然——三百年前的太原城隍庙里,方平的前世正用这把锁,将九十九个婴儿的魂魄封入孕妇腹中。
剧痛让方平撞翻了药柜,瓷瓶碎片中爬出无数透明蠕虫。李郎中残留的鬼差残躯突然暴起,蛛腿刺穿道姑左肩。关键时刻,父亲王守业竟摇摇晃晃站起,腹中鬼手抓着判官令插入自己天灵盖。黑血喷溅在方平脸上,他尝到腐坏的朱砂味。
"儿啊..."父亲的声音混着多重回响,"王家每代长子都要吞锁镇魂..."鬼手猛然扯出条沾着脑浆的肉锁,"你娘当年难产,就是被这锁吃了半颗心!"
铜镜碎片突然凌空飞旋,在孟婆汤的银辉中拼成完整镜面。方平在镜中看见自己蜷缩在母亲子宫里,胎膜外悬浮着七盏青铜灯。接生婆的鬼手穿透母亲肚皮,将蠕动的肉锁塞进胎儿口中。现实中的他顿时跪地干呕,吐出的却是大团黑色头发。
阿鸾的白发突然暴长,缠住院中石磨。磨盘转动间,竟碾出带着奶香的鲜血。道姑趁机用铜钱剑挑开方平衣襟,见他心口处嵌着枚肉锁,锁眼正在渗出银液。"孟婆汤在融化封印!"她割破手腕将血滴在锁孔,血液却化作毒虫四散。
鬼差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当年王李氏为保胎儿,自愿吞下九幽锁,现在轮到你了!"方平突然记起五岁那夜,母亲哄他喝下的杏仁茶里泛着铁锈味——原来那晚她就剖出肉锁,用血亲的滋味喂养这个怪物。
槐树根须突然全部缩回地下,露出个丈许宽的深坑。坑底排列着三百口薄棺,每口棺材都刻着王氏族人的生辰死忌。最中央的玉棺晶莹剔透,里面躺着个与方平容貌相同的男子,双手交叠处放着半卷《冥婚书》。
道姑看到玉棺瞬间脸色煞白:"原来阴亲契在此处!"她挥剑斩向玉棺,棺盖却自动开启。棺中男子突然睁眼,瞳孔是纯粹的墨色。阿鸾的孟婆汤不受控制地流向玉棺,在地面汇成"聘"字。
"终于等到你了。"棺中人开口竟是女子嗓音,他扯开衣襟露出干瘪的胸部——那里插着七根桃木钉,钉尾系着红绳,绳头全都连向方平心口的肉锁。"三百年前你将我炼成鬼妻,今日该续前缘了。"
方平头痛欲裂,零碎记忆涌现:前世他作为冥婚司仪,将活人生魂封入尸体配阴亲。眼前这具玉棺中的女子,正是当年被他活埋的第九十九位新娘。她的怨气凝结成九幽锁,世代折磨王家血脉。
鬼差趁机操纵父亲尸身扑来,腐烂的手掌直掏方平心脏。阿鸾的白发缠住尸身,孟婆汤却在接触瞬间沸腾蒸发。棺中女子突然伸手抓住方平手腕,桃木钉根根崩出,带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婚书:"景和十七年七月初七,王方平聘鬼妻苏氏..."
道姑的拂尘突然自燃,她咬牙扯断三根白发掷向婚书。发丝遇血即长,化作三条白蟒缠住棺中女子。方平趁机用判官令刺向心口肉锁,却听到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哀求:"平儿不可!这锁连着你的魂根!"
阴风卷着纸钱灌入院落,九具白骨拼接的轿辇破土而出。苏氏鬼妻的嫁衣下摆延伸出猩红血绸,将方平拽向轿中。阿鸾的白发突然疯长成银色锁链,却在触及轿帘时寸寸断裂——那些白骨竟是用王家历代夭折男婴的脊椎制成。
"三百年了,该收利息了。"苏氏腐烂的面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由蜈蚣拼凑的脸。轿顶垂落的流苏化作毒蛇,将道姑逼至墙角。方平挣扎中扯断颈间红绳,坠落的玉坠突然爆出青光——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襁褓的物件,此刻映出骇人真相:玉中封存着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每根血管都连着王家祖坟的方位。
鬼差的笑声从地底传来:"终于找到王李氏的镇魂心了!"地面突然裂开巨缝,三百口薄棺同时开启,每具尸体手中都握着把青铜钥匙。方平腕间的锁链纹身突然活过来,顺着血管钻进心脏,剧痛中他看见祖父正将符碗扣在婴儿头顶,碗底伸出血管刺入天灵盖。
"这才是真正的镇魂仪式!"苏氏的指甲暴涨三尺,剖开方平胸膛。当指尖触及那颗青光萦绕的心脏,整个太原城的地面开始塌陷。护城河水倒灌进裂缝,水中浮起无数具戴着青铜面具的尸骸,面具下的面容竟与城中百姓别无二致。
阿鸾突然咬破舌尖,将孟婆汤混着血水喷向骨轿。银液触及白骨的瞬间,轿辇化作巨大的青铜烛台,九根人脂蜡烛凭空燃起。道姑趁机抛出铜钱剑,剑身穿透苏氏胸口时,迸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色灯油。
"原来整个太原城都是盏魂灯!"道姑扯开衣襟,心口处竟嵌着半截蜡烛。当她的血滴入烛台,城中所有屋檐下的灯笼同时爆燃,火光里浮现出历代鬼差的脸。方平这才惊觉,那些悬挂了百余年的"王记药铺"灯笼,灯罩竟是人皮所制。
苏氏在火焰中尖啸:"你们王家世代用魂魄养灯芯!"她撕开嫁衣,腹部密密麻麻的脐带连接着每个太原百姓。方平手中的判官令突然发烫,青玉表面浮现出全城人的生辰八字——他们竟都是三百年前那场冥婚的宾客转世。
槐树突然自燃,火焰中升起九层灯楼。每层都吊着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最顶层悬着方平母亲的尸身。她的胸腔被掏空做成灯盏,跳动的镇魂心正迸发青光。鬼差们从地缝中爬出,捧着青铜盆接取滴落的灯油。
"平儿...快走..."母亲残存的意识通过青光传递,"灯楼燃尽时...酆都门开..."方平发狂般冲向灯楼,却被苏氏的脐带缠住脖颈。阿鸾的白发突然转为漆黑,孟婆汤逆流回体内,瞳孔化作阴阳双鱼。
道姑猛地将铜钱剑刺入自己心口,爆出的金血染红整座灯楼:"以我三清骨,祭尔往生路!"她的皮囊瞬间灰飞烟灭,露出底下森森白骨——肋骨上赫然刻着"冥婚司仪王景和"的铭文。
方平如遭雷击。道姑竟是三百年前主持冥婚的先祖!那些白骨上密布着齿痕,记载着骇人真相:当年王景和为求长生,将九十九对新人炼成灯油,苏氏正是最后的新娘。镇魂心突然迸发强光,方平在幻象中看见自己前世手持桃木钉,将苏氏活钉在玉棺中。
"原来我才是罪魁..."方平嘶吼着扯断缠身脐带,判官令插入灯楼基座。整座太原城开始崩塌,百姓们化作青烟涌入灯笼。苏氏趁机夺取镇魂心,腐烂的身躯瞬间复原成倾国容颜:"有了这个,就能重写冥婚契!"
阿鸾突然跃入灯楼火海,孟婆汤与火焰交融成银色巨龙。当龙爪撕开苏氏胸膛时,方平看见镇魂心已与鬼妻心脏融为一体。他发狠咬碎舌尖,含着血吻住阿鸾,两人的血在龙息中凝成崭新的判官笔。
方平握着由两人精血凝成的判官笔,笔尖滴落的墨珠竟化作赤红蝴蝶。这些血蝶扑向苏氏面门,每只都在她脸上蚀出白骨。鬼妻尖啸着撕开嫁衣,三百道冥婚契从肌肤剥离,在空中凝成遮天蔽日的囍字。
"小心!这是阴蛊!"阿鸾的提醒迟了半步。血蝶突然调转方向扑向方平,翅翼上的磷粉幻化出母亲临终场景的扭曲画面:产床上浑身是血的王李氏,正将某种蠕动的肉虫塞进婴儿口中。
判官笔突然失控刺向方平左眼。千钧一发之际,阿鸾用铜镜碎片挡住笔锋,镜面映出的画面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当年接生婆的袖中藏着苏氏的鬼爪,正是那爪子把九幽锁塞进方平咽喉。
太原城的地基彻底崩塌,露出底下沸腾的冥河。百万水鬼顺着判官笔的墨迹攀爬,每个鬼魂额间都印着王家特有的锁链胎记。苏氏趁机夺回镇魂心,将其嵌入自己空洞的胸腔。
"让你尝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鬼妻咬破指尖在虚空作画,血线勾勒出方平从未见过的场景:父亲王守业跪在苏氏牌位前,将浸过尸油的银针扎进妻子隆起的腹部——那正是王李氏怀胎七月时莫名流产的真相。
阿鸾突然捂住腹部跪倒,白衣下渗出黑血。孟婆汤的银辉在她体内乱窜,竟在皮肤上灼出《冥婚书》全文。道姑残留的白骨突然飞射而来,拼成完整的骷髅架,颌骨开合间发出叹息:"该用那招了..."
方平发狠将判官笔刺入自己心口,笔杆上的血蝶纹路突然活过来。九幽锁在心脏内疯狂挣扎,却被蝶群分食殆尽。当最后一丝锁链被吞噬,整条冥河突然静止,水鬼们齐刷刷转向苏氏。
"你以为只有你会用冥婚契?"少年撕开衣襟,心口浮现出由蝶翅拼成的全新契约。血蝶群聚成巨大的新娘盖头,将苏氏笼罩其中。阿鸾趁机将孟婆汤灌入判官笔,墨汁触及盖头的刹那,三百年前的婚礼场景在虚空重现。
苏氏终于露出惊恐神色。她看见自己穿着嫁衣走向玉棺的场景里,新郎官的脸突然变成方平模样。更可怕的是那些观礼宾客,分明是此刻正在崩塌的太原城百姓。
"该结束了。"方平挥笔划破虚空。血蝶盖头应声碎裂,苏氏的嫁衣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由无数婴儿手臂拼凑的真身。阿鸾将铜镜碎片抛向冥河,孟婆汤与河水交融成银色巨碑,碑文正是方平用判官笔新写的《往生咒》。
鬼差们尖叫着被吸入碑中,苏氏挣扎着抓住镇魂心:"我若消亡,王家血脉..."话音未落,方平已引冥河水泼向母亲遗留的玉坠。青光炸裂中,王李氏的残魂从镇魂心脱出,抱着苏氏撞向巨碑。
"娘!"方平的嘶吼震落城头残砖。在魂魄相撞的强光中,他看见母亲温柔的笑脸——这才是真正的镇魂仪式,用至亲的牺牲超度罪孽。
当光芒散尽,太原城已化作遍地曼珠沙华。阿鸾的白发恢复青丝,却再不识得眼前人。方平腕间锁链胎记消失处,停着只半透明的血蝶。道姑的白骨散落在花丛中,头骨天灵盖刻着"赎"字。
三个月后,新立的无字碑前。方平望着远处重建的城池,忽然听到破空声。判官笔自动飞出,在空中写下"幽冥录"三字。阿鸾在不远处捡起块青铜残片,上面浮现出陌生画面:十二岁的王方平正在哄幼妹吃药,药碗底部的酆都二字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