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劫:幽冥产鬼录

《里程》

乡民毕酉,素有胆识。尝以妻有娠将产,月夜趁墟回家。道逢一女子,蹒跚独行,同路数里,略不闻其鼻息,心窃异之。试叩其氏族,当此午夜,独行何之?女子答曰:“妾非人,乃产鬼也。前村毕家妇分娩在即,特往讨替去。”酉大惊,默筹所以制之。佯笑答曰:“此大好事,汝得替投生好人家,可贺也。”曰:“此非所望,然得脱鬼趣,即为万幸。”因问酉姓名,乃诡对之,谈论甚洽。酉又问:“汝为鬼几何年矣?”曰:“于今十有三年矣。”曰:“求替何迟迟也?”曰:“阴曹必计平生善恶以判迟速,孽满方准求替,故迟迟以至于今也。”曰:“求替亦有术乎?”曰:“有。凡产鬼喉间各有红丝一缕,名曰‘血饵’。以此缒入产妇腹中,系其婴胞,不使遽下,又暗中频频抽掣之,令其痛彻心髓,虽健妇,只三五抽掣,则命毕矣。”酉佯笑曰:“此术诚巧,未审有法制之否?”鬼但笑而不言。酉又固诘之,则曰:“制之亦自有法,但君切不可告人。”酉指天申誓,决不泄语。鬼悄谓曰:“产鬼最畏雨伞,以一伞置户后,即不敢入房矣。”酉曰:“然则更无别术乎?”曰:“君必勿泄,乃敢毕其词。”酉曰:“固申誓矣。倘泄语,即与汝等!”鬼喜其诚,又曰:“如不能入房,则伏屋上,以血饵缒入产妇口中亦可,倘于床顶再张一伞,使血饵不能下缒,则鬼术穷矣。以君长者,故敢质告,倘泄语,则我无生望矣,愿君谅之。”酉曰:“诺。”既至家,妻正以难产,势甚危急。酉如鬼言,急以一伞置户后,又张一伞于床顶,不逾时,果呱呱堕地,而妻得无患。少选,闻空中呼酉名而詈之曰:“促狭儿,我不幸为汝所绐,又要迟此一次!汝如再告他人,致我永无生望,则天良丧尽矣!”叹息恨恨而去。酉闻而匿笑,为妻细述之。妻甚恶此苦,嘱遍告于人。凡有娠之家,各如法预防之,果皆无恙。 里乘子曰:乡民亦大诙诡,然非素有胆识,亦不能玩弄鬼物而酬对裕如也。嗟乎!此法若能遍传,则纣绝阴天之宫,消除无限怨气矣!不亦快哉!或谓鬼物甚灵,一时竟为乡民所绐,傥亦上天好生之心,默有以使之欤?

(一)

阴风卷着纸钱在青石板路上打旋,毕酉紧了紧肩上褡裳,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当铺新收的楠木棺材还等着他赶工,若不是妻子临盆在即,他本该宿在棺材铺里。转过老槐树的刹那,他看见那个穿藕荷色襦裙的身影。

女子鬓边海棠花沾着夜露,绣鞋踩着月光像踩着水面。毕酉的右眼突然刺痛——这是毕家男丁与生俱来的破妄之瞳在示警。十三年前父亲下葬时,他隔着白麻布也见过这般青灰色的魂火。

"娘子夜行辛苦。"毕酉按住腰间桃木楔,指腹摩挲着刻有"往生"二字的青铜钥匙。那钥匙能打开毕家祖宅后院那口封着铁链的古井,父亲咽气前死死攥着它说:"莫开往生井,莫信幽冥言。"

女鬼转身时,毕酉右眼的灼痛骤然加剧。她颈间红丝如活物游动,正是《阴工录》记载的血饵。传说光绪年间毕家曾祖为救难产妻子,用九十九把油纸伞布下天罗阵,生生将产鬼炼成伞骨。

"妾要去前村毕家讨替身。"女鬼的声音像生锈的铜铃。毕酉心头一紧,妻子此刻正在祖宅待产,而女鬼口中的"毕家"分明指向自家门楣。

青砖墙内突然传来接生婆的惊叫,毕酉嗅到浓重的血腥气。女鬼颈间红丝暴涨,却在触及毕酉瞳孔金光的瞬间瑟缩回卷。"郎君好生眼熟。"她歪着头,发间海棠突然渗出血珠,"啊呀,莫不是毕三爷家的小酉哥?"

记忆轰然洞开。十三年前的雨夜,七岁的毕酉蜷缩在往生井边的伞堆里。父亲举着滴血的桃木剑,井中伸出无数红丝缠住个穿藕荷色襦裙的女人。"绣娘,要怪就怪你动了毕家血脉。"父亲剑尖挑破女人咽喉,红丝尽数吸入井中青铜伞柄。

此刻往生井正在祖宅地底轰鸣,毕酉怀中的青铜钥匙烫得惊人。女鬼绣娘的笑声撕开裂帛:"当年你爹用我的魂炼成镇井伞,如今该你们毕家还债了!"她十指化作红丝直扑产房,却在触到窗棂时被金光弹开——八十一把油纸伞正在屋檐下无声旋转。

毕酉撞开房门时,妻子身下的锦褥已被血浸透。接生婆哆嗦着捧出个青紫的婴孩,脐带竟缠着缕红丝。"撑住!"毕酉将青铜钥匙按在妻子眉心,祖宅地面突然浮现巨大伞阵。往生井中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十三道红丝破土而出,却在触及婴儿啼哭时凝成伞骨形状。

绣娘的尖叫震落梁上积灰:"毕家小儿!你以为..."话音戛然而止。毕酉的破妄之瞳看见往生井底浮现父亲的身影,老人手握青铜伞柄,将绣娘重新拖入井中黑暗。井壁符咒次第亮起,最后一道金光没入妻子腹中。

晨光穿透窗纸时,毕酉抱着啼哭的婴孩走向后院。往生井口的青铜伞柄沾满露水,伞骨间隐约可见藕荷色襦裙的残片。他摸出桃木楔轻轻敲击井沿,井底传来父亲遥远的叹息:"因果轮回,这才刚开始..."

(二)

晨雾漫过青瓦时,毕酉的右眼突然涌出黑血。怀中婴孩的哭声变得尖锐,他低头看见襁褓里伸出的细嫩手掌上,蜿蜒着蚯蚓般的红丝。屋檐下的油纸伞无风自动,伞面浮现出绣娘梳头的剪影。

"当家的,井水..."妻子虚弱地扶着门框。后院那口青铜锁链缠绕的往生井正在喷涌黑雾,井沿青苔间渗出黏稠的血浆。毕酉摸出桃木楔刺破指尖,在婴孩额头画下镇魂符,符咒却像落在水面的墨迹般晕散开来。

子夜打更声传来时,八十一把油纸伞同时发出裂帛之声。毕酉举着烛台走近伞阵,看见最年久的那把紫竹伞骨上,正缓缓浮现出父亲的字迹:"癸未年惊蛰,收绣娘魂入伞,换毕家三代香火。"伞面突然渗出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爬上脖颈——是绣娘当年难产时的血。

"酉哥儿想知道真相?"红衣伞灵从伞骨间飘然而出,指尖缠绕着与婴儿如出一辙的红丝,"你祖父用三斗朱砂封了往生井,却封不住毕家男丁骨子里的鬼气。"她掀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青铜伞柄,"当年你爹为续香火,可是亲手把绣娘腹中胎儿..."

井中突然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青铜锁链如毒蛇窜出,将伞灵绞成漫天红丝。毕酉的右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破妄之瞳不受控制地望向井底——十三岁的绣娘正在血泊中挣扎,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竟长着与祖父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这就是毕家镇鬼的代价。"毕酉踉跄着撞在伞架上,那些记载着收魂日期的伞骨突然活过来,化作无数双苍白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婴儿的哭声在井底回荡,青铜伞柄上的咒文开始燃烧,映出父亲扭曲的面容:"酉儿,该还债了..."

井水漫过青砖的瞬间,毕酉怀中的婴儿突然睁开双眼。那双本该纯净的瞳孔里,旋转着与破妄之瞳如出一辙的金色纹路。屋檐下的伞阵发出凄厉哀鸣,八十一把油纸伞同时炸裂,伞骨化作青灰色手臂抓向婴孩。

"拦住那些鬼手!"毕酉将襁褓抛给妻子,反手抽出腰间桃木剑。剑锋割破掌心时,飞溅的鲜血竟在空中凝成伞面形状,将鬼手尽数挡在金光之外。这是《阴工录》记载的血伞术,需以毕家嫡系血脉为引。

井中传来铁链拖拽声,绣娘湿漉漉的鬼手攀上井沿。她发间海棠已成白骨,颈间红丝却比生前更艳:"酉哥儿可知,这往生井原本叫作婴泣冢?"她指尖轻点,井水倒映出光绪年间的场景——毕家曾祖正将哭嚎的婴儿沉入井底,青铜伞柄贯穿婴孩天灵盖。

"住口!"毕酉的桃木剑刺入井水,却像捅进粘稠的血浆。绣娘的笑声震得伞阵摇晃:"你们毕家世代用至亲骨血喂养阴伞,真当破妄之瞳是天赐异能?"她突然扯开襁褓,婴儿掌心的红丝如活物般缠上毕酉手腕。

剧痛中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宣统三年的雨夜,祖父抱着个襁褓走进伞坊,襁褓里伸出的青紫小手攥着半截红丝;父亲临终前跪在往生井边,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眼眶;还有此刻——井底浮现的青铜伞柄正在吸食婴儿魂魄!

"以子饲伞,以魂镇鬼,这就是毕家长寿的秘诀。"绣娘的红丝穿透金光,缠绕着毕酉的脖颈将他拖向井口,"当年你爹杀我取胎,不就是为了炼这把'子母阴魂伞'?"

(三)

当铺门楣上的青铜铃无风自动,毕酉裹紧斗篷跨过门槛。这是阴阳交界处的鬼市,货架上摆满装着魂魄的琉璃瓶。柜台后的掌柜戴着傩面,指尖红丝与婴儿掌心的胎记如出一辙。

"典当三十年阳寿,换绣娘死胎的下落。"毕酉将染血的桃木剑拍在柜台上。掌柜的傩面突然裂开,露出绣娘腐烂的半张脸:"客官可知,这当铺原名'婴骨斋'?"她掀开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赫然记载着毕家历代典当记录:

【光绪二十三年,毕守业典当长子魂魄,换镇宅伞阵】

【民国六年,毕三槐典当双目清明,换破妄之瞳】

【公元一九八七年,毕振国典当...】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正是父亲歪斜的字迹:【典当孙辈轮回权,换毕酉平安长大】

柜台铜镜突然映出骇人景象:产房中的妻子正被红丝缠绕,而怀中的婴儿竟在啃食她的手指!毕酉暴起欲夺账本,却被掌柜袖中飞出的红丝钉在梁柱上。那些红丝穿透他的右眼,勾出一缕金色雾气——正是破妄之瞳的本源。

"酉哥儿现在该明白了?"绣娘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毕家每个人的眼睛,都装着被典当的至亲魂魄。"她掀开襁褓,婴儿心口浮现青铜伞柄的烙印,"而这个小孽种,生来就是往生井的新祭品!"

祖宅地砖在毕酉咒文中寸寸碎裂,露出埋藏百年的伞冢。三千六百把残缺油纸伞构成八卦阵图,每把伞骨都刻着生辰八字。当毕酉将婴儿血滴在阵眼时,伞冢突然升起血色浓雾。

雾中浮现出毕家初代先祖的身影。那个道士打扮的男人正在剖开孕妇腹部,将染血的青铜伞柄塞进胎盘:"以未诞之魂为伞骨,可镇八方恶鬼..."随着咒语响起,孕妇尸体颈间钻出红丝,正是后世产鬼血饵的雏形。

"原来我们才是最初的恶鬼。"毕酉惨笑着扯开衣襟,他心口不知何时浮现伞状烙印。婴儿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往生井中射出九道红丝,与伞冢三千六百把阴伞共鸣成血色罗网。

绣娘的身影在罗网中逐渐凝实,她怀抱着个青铜襁褓,里面正是被炼成伞灵的婴儿亡魂:"当年你爹为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将我的孩儿炼成伞阵核心。"她掀开襁褓,伞灵婴儿的瞳孔里映出毕家历代男子的面容,"现在,该你们尝尝骨肉相残的滋味了!"

三千六百把阴伞同时展开,伞面浮现出毕家历代难产而亡的妇人面孔。她们颈间红丝汇聚成河,缠绕着毕酉的四肢将他拖向伞冢中心。就在红丝即将刺入心口的刹那,妻子突然抱着婴儿冲入阵中。

"以我血肉,破此轮回!"妻子咬破婴儿掌心,将染血的小手按在毕酉心口。伞冢突然陷入死寂,往生井中传出锁链崩断的巨响——那口吞噬无数婴魂的古井,正在吸食毕酉父子的血脉!

(四)

毕酉的脊背撞在井壁的瞬间,青铜伞柄突然穿透他的胸膛。没有疼痛,只有彻骨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井水倒映出的不再是祖宅后院,而是漂浮着无数青铜襁褓的幽冥海。每个襁褓都延伸出红丝,汇聚成他颈间跳动的脉搏。

"欢迎回家。"绣娘的声音从井底传来。毕酉低头看见自己的倒影——那是个浑身缠满红丝的婴孩,正被十三把青铜伞钉在血色祭坛上。井壁符咒突然活过来,化作利齿啃咬他的脚踝,剧痛中他看清了符文的真容:全是毕家历代男丁的生辰八字。

妻子凄厉的尖叫从井口坠落。毕酉抬头望见伞冢正在坍塌,三千六百把阴伞的碎片如暴雨倾泻。妻子怀中的婴儿瞳孔已完全变成金色,那些刺入毕酉体内的红丝,正通过他的血脉反向注入婴孩体内。

"原来这就是轮回。"毕酉在剧痛中狂笑。破妄之瞳终于看穿真相:当年被沉井的毕家先祖,正是此刻被红丝缠绕的自己。青铜伞柄从来不是镇鬼法器,而是将毕家世代变成产鬼的诅咒媒介!

当第一缕红丝完全没入婴儿天灵盖时,往生井突然寂静如死。绣娘的身影在井底凝结成青铜雕像,唇角却带着诡异的笑。毕酉握紧穿透胸口的伞柄,发现上面刻着两行小字:

"癸卯年七月初七,毕酉弑父"

"戊戌年霜降,毕振国沉子"

记忆如开闸洪水般涌来。七岁那夜根本没有什么驱鬼仪式——父亲举着桃木剑刺穿的,是躲在伞堆里瑟瑟发抖的自己!往生井吞噬的也非绣娘,而是本该出生的毕家长孙。那些代代相传的镇鬼故事,不过是掩盖骨肉相残的谎言。

"该醒了。"婴儿突然开口,金色瞳孔里旋转着三千世界。伞冢碎片在空中重组,化作遮天蔽日的血色巨伞。毕酉看见自己的右手正在腐烂,指节长出与绣娘相同的红丝——原来每个毕家男子活到而立之年,都会变成新的产鬼!

巨伞笼罩的苍穹裂开缝隙,无数青铜襁褓如流星坠落。妻子在血雨中化为白骨,怀中的婴儿却悬浮而起,脐带红丝连接着每个坠落的襁褓。毕酉的破妄之瞳终于窥见终极真相:毕家祖宅根本不是阳间之地,而是漂浮在生死缝隙间的巨大产鬼!

(五)

伞面崩裂的刹那,毕酉抓住了婴儿的手。血脉相连的震颤中,他看见光绪二十三年的雨夜:曾祖父抱着哭嚎的婴儿走向往生井,那孩子掌心赫然生着红丝胎记;井底等待的鬼影转身——竟是百年后浑身缠满红丝的毕酉自己!

"这就是我们的命。"婴儿的声音苍老如钟。他心口的伞状烙印突然张开,将毕酉吞入混沌虚空。这里漂浮着所有被毕家献祭的魂魄,他们颈间红丝汇聚成河,尽头是正在分娩的绣娘。

"酉哥儿终于来了。"绣娘满手是血地捧起胎盘,里面蜷缩着双目紧闭的毕家先祖,"当年他强占我身时,可曾想过自己的子孙会成为血饵?"她撕开肚腹,爬出的竟是七窍流血的毕酉父亲!

虚空开始坍缩,所有红丝向毕酉心脏汇聚。他最后看见妻子抱着婴儿站在望乡台,身后是燃烧的祖宅与倾覆的往生井。当红丝完全没入心口时,他听见自己初临人世的啼哭——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七,毕家第九代嫡孙降生,接生婆剪断脐带的瞬间,一缕红丝悄然钻入婴孩掌心。

民国十二年的月光照在青石板路上,年轻棺材匠毕振国匆匆走向祖宅。转过老槐树时,他看见穿藕荷色襁裙的女子站在往生井边,颈间红丝在月下泛着血光。

"娘子夜行辛苦。"毕振国按住腰间桃木楔,右眼突然刺痛如灼。他不知道,这个似曾相识的雨夜,将会开启新的因果轮回——井底青铜伞柄上,新增的咒文正在渗血:

"癸未年惊蛰,收毕酉魂入伞,换毕家十代香火"

(六)

血雨落在青铜伞柄上发出梵音般的震颤,毕酉的右眼突然淌出金色血液。那些坠落的伞冢碎片在空中凝成卍字印,婴儿掌心的红丝胎记开始逆向生长。绣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她的红丝在佛光中寸寸断裂。

"不可能!往生井里怎么会有..."她腐烂的指尖指向井底。毕酉顺着望去,赫然看见井水倒映着一尊鎏金佛像——那正是七岁那年,父亲逼他吞下的金佛吊坠!

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原来光绪年间,毕家曾祖盗掘古墓得来的不只有青铜伞柄,还有一尊眉心嵌着佛骨的阿閦佛像。历代毕家男子吞金佛入腹,正是为了镇压体内滋生的红丝邪气。

"阿弥陀佛。"婴儿突然双手合十,他掌心的红丝在佛光中化作莲花纹路。往生井中的青铜伞柄应声而断,三千六百把阴伞的碎片在空中重组,竟拼凑成巨大的曼陀罗伞盖。

绣娘的身影在佛光中逐渐透明:"原来你们毕家...早就..."她颈间的红丝突然绷直,井底伸出无数鬼手将她拖入深渊。最后一刻,毕酉看见她腐烂的唇角竟带着释然的笑。

当铺掌柜的傩面在佛光中碎裂,露出毕家曾祖布满尸斑的脸。他枯槁的手指抓着典当簿,上面新增的血字正在燃烧:【癸卯年孟夏,毕酉典当佛骨,换妻儿平安】

"痴儿!"曾祖的嘶吼震得琉璃瓶纷纷炸裂,"你以为吞了佛骨就能解脱?"他撕开衣襟,心口处的青铜伞柄正在渗出黑血,"当年我剖开九十九个孕妇才炼成子母阴魂伞,岂容你..."

毕酉的右眼突然射出金光,佛骨从瞳孔中缓缓浮现。典当簿上的血字突然活过来,化作锁链缠住曾祖的脖颈。那些记载着毕家罪孽的纸页无风自动,每一行字都在佛光中重组成往生咒文。

"原来超度从来不是镇压。"毕酉握住佛骨,任由金血流遍全身。当铺开始崩塌,货架上的魂魄琉璃瓶纷纷绽放成莲花。曾祖在咒文中化作青烟,最后的诅咒消散在晨钟里:"毕家子孙...永世不得..."

晨雾散尽时,毕酉抱着婴儿站在祖宅废墟上。往生井已经干涸,井底的青铜伞柄碎成齑粉。妻子在朝阳中醒来,掌心的红丝胎记正随着佛光淡去。

三个月后的中元节,棺材铺后院摆满朱砂绘制的油纸伞。每把伞骨都刻着往生咒,伞面用金粉写着被毕家献祭者的姓名。当第一把伞在雨中升起时,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伞影笼罩处,多年不孕的张家媳妇竟顺利诞下双生子。

"这才是伞阵真正的用法。"毕酉将最后一把伞递给游方僧人。那伞面绘着绣娘的画像,发间海棠沾着晨露。僧人在伞柄刻下"阿閦"二字,合十道:"施主以罪孽之器行慈悲之事,可谓大造化。"

夜色降临时,毕酉在祖宅旧址栽下海棠树。树根处埋着破碎的佛骨与青铜伞柄残片,月光下隐约可见嫩芽破土而出。妻子抱着婴儿轻声哼唱童谣,那孩子掌心莲花纹路泛着微光,再不见半分红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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