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名叫魏保亚,因说话时无论嗓音,语调,动作,还是神态,都缺乏男子汉的阳刚气而得名。
印象中他是从外边转到我们班的,那时我们初三。男生们很快便发现了这个异类,他不但说话的语调女性化,说话时还常翘起兰花指!我的妈呀,这下给初三压抑的学习生活,带来了一个突破的缺口。女同学有事没事逗他说两句话,然后心领神会地哈哈嘻嘻笑上一阵就算了。男同学可不仅仅满足于听他说几句话,他们常常拿了他的课本,作业或文具,让他在后边满世界乱追却追不上,最后嘤嘤哭泣,男生们这才罢休。
日子就这样晃到了毕业,谁也不知道娘娘腔毕业后去了哪里,是上学还是辍学或是打工,没人关心他的未来,就像无人关心他的过往一样。
再见到他,是在师范的校园里。那时我已在二年级,在迎接新生的大会上,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听到似曾相识的名字后,又听到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抬头我看见了他,正是那个曾经的魏保亚。还是那张黄瘦的脸,还是一身朴素的装。刹那间,所有依稀的记忆都复活了。他也考上师范了,可为什么晚了一年?
虽然曾经是同学,可毕竟他在我们班待的时间很短,几个月,短到来不及说话,来不及熟悉,加上我也默默无闻类型,觉得他也许都不知道曾和我同过学,所以只远远看见,并没有相认。
后来有了接触,还是在师范学院的文学社。想不到他的文字写得那么好,全然不像他的人。从他的文中,我知道了他的家世:从小父亲便去世,母亲独自拉扯他和妹妹长大。他的母亲是个盲人,靠在澡堂为人按摩挣微薄的薪金,养活一家三口。
但日子仍然难以为继,为此,他休学一年,自己靠打零工,收卖破烂和母亲共同撑起一个家,让妹妹顺利地上了初中。一年中,他出过多少力,流过多少汗对他来说,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有因为生活的窘迫荒废学业,没有因为生活的磨难将课本扔下。多少个夜深人静,安顿好母亲睡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他拿着从废书堆里捡出的书,津津有味地读呀读呀。
终于,在来年的中考中,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师范,成为我的小学弟。提起这些,他并没有因为晚来一年有什么遗憾,反而每次都眉飞色舞。我知道,他是因为妹妹能顺利安稳地在重点初中上学,母亲不用因为兄妹二人同时的学业而吃力,而自己又如愿以偿考上师范,从此端上铁饭碗,再不用让母亲愁眉紧锁,他欢欣,说着又不由地翘起他的兰花指,露出他那柔美的笑。
师范三年,除此以外,几乎没有交集。他除了穿梭于学生会,文学社以外,听说还是不断地做着各种零碎的小生意,挣一点别人放不到眼里的小钱。
偶尔在校园碰见,他也只是蓦然一笑,挥挥他独特的兰花指,转眼消失不见。
再后来,是毕业几年后的初中同学聚会。大家谈东道西,不知是谁又提起了魏保亚,这个熟悉的名字。有知情者说起了他的婚姻。他找了老师同行结了婚。但婚后的生活很不如意。女方与他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具体原因都不得而知,有说是女方嫌弃他的母亲,也有说夫妻生活方面,娘娘腔不行。生活的事,又是哪个清官能断得清呢?反正同学聚会,他没有出现过。他跟同学很少有联系,好像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好像刻意回避着与同学的交集。
再听到他的消息是两年后。据说是菜市场里一个老太太的钱被偷,老太太喊着抓小偷!小偷夺路而逃,魏保亚正好下班路过这里。他好像对小偷偷老太太的钱非常生气,骑着摩托开足马力地追,后来为躲避一个迎面跑来的孩子,他高速开着的摩托车一头撞在电线杆上。人就没抢救过来。
他就这样走了。
媳妇儿立马卷铺盖回了娘家。留下未成年的妹妹和白发苍苍的老娘。
唉!一声长叹中,筷子兄弟的《老男孩》仿佛在耳边回想:
花开花落又是雨季,春天啊你在哪里?
看那漫天飘零的花朵,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
有谁会记得这世界他来过,转眼过去多年时间多少离合悲欢。
曾经志在四方少年羡慕南飞的燕,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渐行渐远……
——无戒写作训练营第四期第1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