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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跟北方冬天的满目萧瑟相比,草木依然青秀。但那份湿冷总是让人倍感苦恼,那看似不低的气温,却带来刺骨的寒意。有网友对此做过一个有趣的总结:北方的冷属于物理攻击,那种干冷穿厚点也就搞定了,南方的冷属于法术攻击,穿再多也没用,所以,南方人只能靠“一身正气”去抵挡寒冷。
撇开南北不论,在中国古人的眼里,寒冬倒是一段妙趣横生的日子,比如古人冬日的乐趣就有很多:雪落归家、扫雪烹茶、踏雪寻梅、静坐焚香、清供愈俗、岁余读书、围炉小酌、负暄闲坐、拥猫懒睡、消寒待春……无论哪一种,都浓浓地透出古人“人间三千事,淡然一笑间”的乐观豁达意境,此所谓“雅趣”。
扫雪煮茶、雪落归家、踏雪寻梅,这是落雪天的快乐。一场雪飘飘洒洒地下来,天地渺茫,银装素裹,是为冬日独特的景观。在这样的天气,回到家中,取雪煮茶确实是人生一大乐事。唐代白居易在《晚起》一诗中写道:“暖炉生火早,寒镜裹头迟。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可不是,读这样的诗句,你会有一种足底顿生暖意的感觉,仿佛随这诗的意境,全身都隐约温暖起来。在寒风凛冽的冬天里,在雪后的万籁俱静中,屋外朔风凛冽,屋内炉火通红,取一捧白雪,倾入壶中,白雪顷刻化成水,继而汩汩水沸,茶叶在壶中上下浮沉,水汽袅袅,茶香弥漫,将原先满身的凉意驱走,置身于温暖安宁的意境中,几位友人围炉而坐,闲话人生,令人暂时忘却诸多烦恼。
至于踏雪寻梅,是一份难言的喜悦。在古代文人眼里,梅与雪原本就是一对最好的雅士。雪为梅来,梅为雪开,所以常常在漫天飞雪时,不惧天寒,不畏路远,循香而去,踏雪寻梅,于暗香疏影间赋诗作词,自得其乐间更使人们在严冬中感受到生命的顽强与自然的美丽。
静坐焚香、清供愈俗、岁余读书。古人认为,焚香可以静心,尤其是在打坐行气之时,身边焚上一炉香,更有助于收敛心神,内心归宁。黄庭坚在写给贾天锡的诗中曾提到焚香的益处:“险心游万仞,躁欲生五兵。隐几香一炷,灵台湛空明。”他晚年被贬宜州时,就是靠焚香静坐来达到让心灵归于宁静。他在《豫章黄先生文集》写道:“余谪宜州半载,官司谓不当居关城内,乃抱被入宿子城南。......既设卧榻,焚香而坐,与西邻屠牛之机相直。”住在嘈杂的集市中,邻居是一名宰牛的屠户,身处如此喧哗而嘈杂的环境中,焚香一炷,便能实现“灵台湛空明”,世俗的烦杂在馨香缭绕中,消散而去。
至于清供愈俗,实在是古人清雅之风的一种体现。古人在室内将嘉果瑞草、文玩奇石置于案上,几上生香,目对清供,室中生雅,令人心生清欢,如同一味良药,治愈心中那些俗事困扰的烦恼。
在古人看来,岁余读书,尤有滋味。农耕社会,主要是靠天收获,农耕时间受时节气候影响比较显著,不像今天的人上班,动辄“996”或“007”。所以古有董遇三余读书,是说汉代有一个对《老子》很有研究的人叫董遇,别人向他请教如何读书,董遇说应当充分利用“三余”时间:“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这话的意思就是冬天没农活是一年里的空闲时间,夜间不下地干活是空闲时间,阴雨天气干不了也是空闲时间,充分有效这些空闲时间便可以做出学问。冬日读书,窗外簌簌雪落,屋内岁月静好,一卷书、一盏茶、一炉香,读书中事,赏文中景,悠然静谧,身心放空,沉淀自己。
围炉小酌,往往使人想起白居易的那首《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暮色苍茫间,天寒地冻,窗外白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如此季节,老友相见,弄几个小菜,热一壶酒,把酒言欢,开怀畅饮,炉火通红,酒醺人微醉,可谓人生一大乐事。
冬日享受温暖,应该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所以有负暄闲坐一说。“负暄”这两个字,出自于《列子·杨朱》。说的是宋国有一个农夫,因为觉得冬日里晒太阳很舒服,就把这样的感受分享给君王,希望以此得到奖赏,可是,穷人怎么懂得富人锦衣暖屋,对此根本没有感觉。这是一个古时的笑话。却被千古文人誉为乐事一桩。例如白居易就是一位深谙负暄之味的人,他在诗中写道:“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初似饮醇醪,又如蛰者苏。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冬日里,眯着眼坐在太阳下,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就像喝了酒一样,又像从冬眠中刚刚苏醒一般,那感觉昏然飘忽,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真是舒服至极。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正因为冰天雪地从来都冻不住一颗风雅的心,所以岁寒常有清欢,我们的古人先贤们,顺天应人,怀着一份闲适恬淡,使庸常生活有了这般的盎然意趣和浪漫,以此消磨着这清冷漫长的冬日。不经意间,晦暗渐行渐远,春天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