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崎润一郎(1886-1965),日本唯美派文学代表作家。
他的作品不是唯美而是“嗜美”,充满对美的极端的私人的重口味。为了保持对美的信仰,一个人可以戳瞎双目,只为了爱人被毁容而他想跟她感受同样的世界,想维持她在自己心中永恒的美。这是《春琴抄》,想想都有点毁三观啊。
唯一可以接受的他的作品是《荫翳礼赞》,其中阐述的日式美学,对明暗的追求,都是自然而然的。
“我这样津津乐道,其实适宜的薄暗,彻底的清洁,连蚊虫飞吗声也听得见的幽静,是其必须的条件。我喜欢在这样的厕所里静听那淅淅沥沥的细雨声。尤其关东的厕所,地板边设有细长的垃圾窗口,轩端树丛落下来的水滴,洗刷着石灯笼的座底,滋润着踏脚石上的苔藓而沁入泥土,那幽闲的细声微音,宛如近在耳边。这种厕所,对品味鸟语虫鸣、月明之夜的神韵、四季的情趣,真是最适意的场所了。”
作者还不惜笔墨详尽描绘了日式厕所之美。而且说“漱石先生每日清晨视上则所为一大乐事。这可能是生理的快感,而体味这种快感之余还能欣赏四周洁净的墙壁、纹理清新的木板,可以举首望晴空绿树的美景:如此舒适的厕所,恐怕无更好的了。”
看过他的《梦之浮桥》、《痴人之爱》、《少将滋干之母》。他喜欢从历史书中杜撰人物并与真实人物产生互动,流利的笔触有揭开历史迷雾之美。即使描写变态之爱或心理你却丝毫没有生理上的厌恶感。这一点倒是非常难得。
其实他本人的私生活就是一部奇书,他说自己是完全没有道德感的人,对美有极端的嗜好,称自己写的书为“恶魔主义”。可能是因为恋母情结的影响,在他的书写中女性都处于至尊地位,男性反而变成了附庸。虽然受到《源氏物语》的滋润,可是他发展方向却完全不同。
昨日读到的《武州公秘话》就完全如此。谷崎“以战国时代为背景,将虚构主人公置入虚实交杂的考据史料,彰显出虚构写作的独特魅力”。身为武藏守桐生家的儿子,武州公辉胜从小在牡鹿山城作人质。十三岁时,牡鹿山城遭围城,辉胜目睹青春少女手捧敌人首级的奇异画面,萌生了伴随一生的怪异性癖……
一个人居然会对头颅产生快感,这有点像西方的《沙乐美》。爱一个人要爱到杀死他,完全地占有,这种爱也算得上阴郁至极黑暗至极血腥至极了。
同是唯美主义大师,谷崎和王尔德可以说是非常不同。他是东方的,含蓄的,唯美的,也是颓废的,黑暗的,血腥的。王尔德的唯美则带了一种俏皮智慧讽刺,二人是大相径庭的。
谷崎的作品被萨特称为“日本现代文学的最高杰作”,我想这不是浪得虚名。
今天刚得知,谷崎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自费来中国旅游,并写了一篇《中国趣味》,在此摘录以飨读者。
“说起中国趣味,如果只是把它说成是趣味的话,似乎有些言轻了,其实它与我们的生活似有超乎想象的深切关系。今天我们这些日本人看起来差不多都已经完全接受了西欧的文化,而且被其同化了,但出乎一般人的想象,中国趣味依然顽强地植根于我们的血管深处,这一事实很令人惊讶。近来,我对此尤有深切的感受。有不少人在以前认为东方艺术已经落伍了,不将其放在眼里,心里一味地憧憬和心醉于西欧的文化文明,可到了一定的阶段时,又回复到了日本趣味,而最终又趋向于中国趣味了,这样的情形好像很普通,我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于如此魅力的中国趣味,我感到有一种如景仰故乡山河般的强烈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