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太阳刚刚落到地平线0~6度,天空依然明亮,蓝色的天空穹顶与西方地平线会浮出金色至红色的光泽,气象学上称之为——曙暮光。
我常常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绯红的天边,想起那些曾与我共同看过曙暮光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各自的城市过得还好吗?有没有被这冷酷的城市打败?是奔忙于生计还是将日子过得活色生香?
1
高二那一年,教室被安排在一座废弃的图书馆,门口外是一座缠绕着紫藤的长廊。关于那些怎样准备考试,迷迷糊糊上课的日子早已忘得差不多了。可还是记得那一个个吃过晚饭后坐在窗边看天空的傍晚,三三两两的我们就那样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直到黑色代替金黄色铺满天空,这才低下头来,准备晚自习。
因为中学时代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按照成绩排座位,所以身边往往都是固定的那么几个人。有跟男生毫无差别,但确实是女生的“颜哥”,有个子很矮的小琪,还有温柔的阿洁。对我们几个臭味相投的人而言,跟那些学霸离得远一些也没关系,座位靠后一些也没关系,只要能看上天空,看到那黄昏时的曙暮光就好。
每当吃过晚饭,我们四个就像要参加紧急会议似的快步走回教室,等待着那曙暮光的来临。然而曙暮光并不多见,我们经常看不到,这时我们四个便互相调侃一番,然后无精打采地上晚自习。运气好的话,看到曙暮光的我们总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常常叫出声来,惹得全班一片唏嘘,然后迎来班长与学习委员犀利的目光。“颜哥”从来不觉得尴尬或丢人,她一定会用大眼珠子瞪回去,这时,阿洁总会拿笔轻轻捅她一下,然后低下头装作学习的样子。而我与小琪常常太过于沉浸在美丽的曙暮光中,不知道班主任也已到来。
毕业后,我们四个像一块布被扯得四分五裂,分散在不同的城市。可我总是在某个黄昏时,想起他们,想起我们共同看过的曙暮光,我想,他们也在自己的城市抬头望着天空吧。
2
高三时,我与班里的另一位同学一起转到了文科班,到了一个陌生的班级,自然我们形影不离。我们几乎是一个人,一起上课,吃饭,洗漱,而我印象最深刻的依然是跟他看过的曙暮光。
那时的体育课是下午最后一节,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在体育课上都在忙着活动,只有我们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等待着曙暮光的出现。我们就那样并肩走在偌大的操场上,看着远处五彩斑斓的天空。有一些光从远处的烂尾楼的缝隙里投影下来,照在我们身上。我们甚至不去吃晚饭,他总是会从操场的栅栏外买一些小吃,我们就那样一直看着天空,到了铃声响起,操场已空无一人,这才冲回教室。
即使高考日渐逼近,我们依然不舍得放弃曙暮光。记得有一次,他买了很大的两只棉花糖,一人一只捧在手上,边吃边抬头看曙暮光,等到天色变暗,我们低下头来看着对方满是棉花糖的脸上,哈哈大笑。
他总是喜欢看我给他写的信,后来我也给他写过许多封信,信的末尾总是不忘提醒他抬头看看天空,这样,就如同我们还在一起。
3
复读那一年,我也遇到了一位陪我看曙暮光的人。
或许是缘分使然,以前从未谋面的我俩竟然都有这个习惯。复读学校位于城外,周围都是田野,在这里看曙暮光没有烂尾楼的阻挡,我们可以尽情的仰头望向远处。我俩总是在吃过晚饭后悠闲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各自拿着小瓶饮料,期待着能看到曙暮光。偶尔,远处田野上的风吹来,总是会吹散这一天的疲倦与烦恼。
我们也会在二楼的阳台看曙暮光,在这里可以看得的更远。而学校外的几棵白杨也闪着银光,我们会诉说各自的梦想与期待的远方。
如今,我与那些陪我看过曙暮光的人都不在一个城市,只是偶尔还会问个好。我一直觉得我们的记忆如同一根向上生长的竹子,而记忆不断被剥落脱离,但总有一些重要时刻刻在我们身体内部,不会遗忘。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时刻莫过于看曙暮光的傍晚,而那些陪我共同看过曙暮光的人更为重要。
网上有个问题“你是怀念那个夏天呢,还是怀念那个夏天的人?”其实每个人有都不同的回答。但那些年的夏天不会再来,那些夏天的人也不会再遇到。就如同朴树在《清白之年》中唱的“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但那些年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我们遇到的人却足够温暖我们,陪着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人生的关口。
而我们又会到一个新的城市,又会遇到新的人在黄昏时陪我们观看曙暮光。
我想,当黄昏的那一缕耀眼的光芒洒向大地时,我们在各自的城市驻足观望时,会想起那些年我们共同看过的曙暮光,那些曾陪我们走过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