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往事(三)

山村的盛夏早晨,依然凉爽。坐在北屋台沿石上吃早饭的姊妹中,不知谁大喊“快看:火石蓝蛋鸟”。小女孩顺喊声望去,见一只红蓝相间的鸟儿在南墙头上,尾巴一翘一翘的炫耀着美丽。就在姊妹们指指点点时,只见大黄猫悄悄的匍匐到地上,稍时,一纵身,闪电般的由南墙角堆放的柴禾堆冲上了墙头。瞬间,火石蓝蛋鸟一振翅,略过房顶,飞向天空了。

扑空的大黄猫失意的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火石蓝蛋鸟已不知去向,只有几朵白云悠悠飘动。

大黄猫轻轻一跃,稳稳的回到那堆柴禾上,缓缓的踱步到小女孩的身后,卧下来眯着眼假寐。橙黄相间的豹纹般皮毛,在阳光下泛出柔黄的亮泽。长长的尾巴蜷放在爪前,尾巴尖轻轻的一动一动。

小女孩从自己的饭碗里用筷子夹出一团黑面馓饭,放到大黄猫前面,大黄猫睁开眼,凑上前,咬一口黏黏的馓饭,歪着头缓缓的咀嚼。

生产队上工的钟声响了,父母哥姐都去夏收。

母亲最后一个出门,把门从外边锁好后,将钥匙从门缝里递进来叮嘱道:"给谁都不能开门啊,不然'要逃吃'进来会把家里的面全背光的。“

”嗯,嗯“,小女孩从门缝里看着母亲使劲点头。

见母亲的身影在巷口消失,小女孩立即搬来大芨芨背篼,倒扣在柴禾堆上,让弟弟扶着,小女孩先上到背篼底上,再学大黄猫的样子爬上墙头。看着夏收的人们有说有笑的从豁岘上走出村庄。。。

小女孩站在墙头上,谨慎的挪着脚步到房顶上。

草筋泥的房顶干燥松软,踩上去一陷一陷的,似乎要踩穿的样子。房顶上有几个小小的干胡萝卜,小女孩捡起来,扔院里,大黄猫立即扑过去,用前爪翻看,玩弄。

弟弟站在菜园里催小女孩下来和他一起捉蜜蜂。

上房容易下房难啊。左试试,右试试,一脚没踩稳,滚碌碌就从柴禾堆上滚下来了。

这个占据着大半个院落的菜园子,是小女孩和弟弟的乐园。

菜园里除了有父亲种的韭菜、香菜、大蒜,芹菜、萝卜等时令蔬菜外,还有父亲种的各种各样的花儿。有八瓣梅,还有向日葵;有灯盏花,还有牵牛花;有福气花,还有九月菊。

花多,自然蜜蜂和蝴蝶就多。

小女孩和弟弟捉蜜蜂,大黄猫捉蝴蝶。

弟弟找来一个大大的玻璃瓶。把捉来的蜜蜂都放进瓶子里,盖上瓶盖,蜜蜂就在瓶子里嗡嗡的乱飞。大黄猫见状就拿前爪不停的抓瓶子。。。

大门哐当哐当的响!是谁在敲门呢?莫非真像母亲说的一样,“要逃吃”来了吗?

从门缝里向外张望,见一穿着破旧的男子,约四十岁上下,皮肤黧黑。一个大大的竹筐压在他矮瘦的身上。

来人看见小女孩说:“我是你的尕阿舅”。小女孩沉默。

其实小女孩是认得的,知道是尕阿舅。但想到母亲说的给谁都不能开门的话,不知道该咋办。

隔着门和尕阿舅说了半天的话。尕阿舅累了吧,就去后洼上坐下了。那里居高临下,我和弟弟在院里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

直到日落天黑,直到星光灿烂。尕阿舅才与母亲一道进门。

小女孩搂着大黄猫在炕角头睡去。迷迷糊糊间,一缕豆角的清香飘来,渐渐的香味充满整个房间。

——原来,尕阿舅是来给送豆角的啊!那个大大的竹筐里装的是满筐的豆角吗?

小女孩没吃豆角。小女孩睡着了。

大黄猫也没吃豆角。猫是不吃豆角的吧?

第二年的春天,大黄猫吃了它拖回来的黄老鼠后,口吐白沫,再也没有站起来。每到寒冷的冬夜,小女孩都会想起大黄猫,想起那只上炕前先添干净自己的爪子,再缓缓的爬进被子里,头枕在小女孩的胳膊上的乖巧温顺的“暖水袋”。

尕阿舅依然时常的从那种着豆角的圆墩子走来,不畏严寒,不惧酷暑。只是再也没见他背那个大大竹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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