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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点半,在梦里与人吵架吵醒了,浑身一阵僵硬麻木,很想活动活动手脚,却仿佛被什么牵制无法动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梦里的一切,清晰又模糊。
有人说,这叫梦魇。百度了一下“梦魇”的含义,俗称鬼压床,指在睡眠时,因梦中受惊吓而喊叫;或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不能动弹。常用来比喻经历过的可怕的事情。在突然惊醒时,在肌肉神经还未醒时,就会出现神志清晰,而动弹不得的现象这就叫梦魇。
那么,如果长久以来,这个梦境反复出现,同样的事件,同样的人物,同样的情节,始终不变,就像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已经形成了某种周期,或是越顺利时,或是越颓败时,她总会打你个措手不及,或是提醒你,不要得意得太早,或是警告你,趁早放弃。
这样还算梦魇吗?清醒的感觉,透彻的记忆,这不是梦,是心底里的魔,是长久未能健康生长的生活底气,是一直未能学会的与人沟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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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睡眠变得很浅,似乎还在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年纪就这样了。
有人说,是身体不好所致,需要配合药物调理。
有人说,是压力太大所影响,需要放开心情,或是出门旅游调节。
有人说,是工作性质造成的(当时需要上大夜班),生物钟被打乱了,需要换工作,或者换岗位。
只有我知道,所有方法于我而言,都是治标不治本的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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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概两三年时间,害怕午夜十一点的钟声,这种害怕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我就像那个有名的故事里的主人翁,就像一个等待楼上居民往地板上使劲扔靴子的声音一样,等待着父母亲不成文的吵架之约。
每天大概九点左右上床,关上自己的房门,或看看书,或玩玩十字绣,或追剧,接近十点一点左右,我就关掉灯,街道的路灯、对面楼住户的灯,迅速为漆黑的房间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而我根本无心去体味或是聆听夜的声音,我习惯性的将头捂进被子里,有些呼吸困难,然后,竖起耳朵,听客厅里的声音,有时候,这样听着听着,也能迷糊安睡到天亮,有时候,听着听着,瞌睡虫正准备给我致命一击时,客厅里传来摔盆子砸碗声、指责谩骂声,胆小的瞌睡虫,就这样顺利的被吓走了。
这样的情况,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作为一个旁观者,像一只乌龟一样,躲在被窝里看戏,然而,我想到一次次失败的沟通,一次次不被认同的劝说,一次次指责批评,我害怕变成一头鼻子和尾巴都被系上绳索的牛,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两位至亲的道理、道德的争夺,所以他们如愿进入了我的梦,我在梦里继续我的使命,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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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儿子出生了,睡眠就愈发的浅和短,有时候,一觉只有三四个小时,醒来就怎么也睡不着。
那时候,睡不着时,经常怀念小时候住在外婆家的日子。外婆家有一座摆钟,比起如今各种无声、静音的健康理念,摆钟绝对是影响睡眠的必备良品。
在静得只剩下心跳和呼吸的夜晚,摆钟的每声滴答,都像夜空里幽怨的叹息,时而像缓慢而有韵律的催眠曲,听着听着,迷迷糊糊也能进入梦乡,时而像某种不甘的诉说,与那些夜不成眠的人们,吐露心声,于我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孩子而言,她的诉说显得空灵有余。尤其整点时,座钟总会发清脆深远的咚咚大响,在宁静的夜里,忽一听见,必是后背发凉,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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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住的地方,楼下是一个小菜场,每天四点之后,便开始有运送蔬菜、肉类的车辆停在楼下,正对着房间的窗户,若是睡前房前关窗,那么,凌晨无论有梦无梦,必会被哄隆隆的汽车发动机声吵醒。
这个时候醒来,开始多少有些烦闷。我多想搬离这里,换到一个绿树如荫、绿草如林,楼与楼之间间隔较远的高档小区居住,那样,我每天就可以随着阳光的升起而平静醒来,定是很幸福的事。
不过,这只是瞬间的想法。理想很丰富,现实很骨干。被吵醒之后,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比如,若不是在这个点醒来,我肯定不会知道,原来这个菜场有个女管理员,个子不高,有点小胖,圆圆的身材,每天套上时下时髦的衣物,拧着小包,踩着高跟,咚咚地穿梭于菜场各各角落,夹杂她标志性的鼻音,这会儿提醒菜商要交月租,过会儿警告菜商不要乱扔垃圾,某天清晨,她如约来时,一个商户告诉她菜场某处漏水,请她转告东家,她却理直气壮的说,有问题自己解决,她只负责管理。
提出问题的商户骂了几句。很显然,那个女管理已经走开了。
比如,对面楼开的小旅馆里,在凌晨时,会传出女人的谩骂,或是哭声,有时候,哭得特别惊人,与楼下的汽车发动机声,菜商们的聊天声,形成一首清晨鸣凑曲,至于那个女人为何哭泣,缘何谩骂,似乎无人去关心,他们只担心今天的菜价是多少,能赚到多少钱。
再比如,那家专卖水饺皮子、面条、糍粑等食材商户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一个刚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还有一个正在怀里吃奶,男人整天吃喝赌博,有一个得了白内障的婆婆,几乎每日早晨醒来,都能听到那家最小孩子的哭闹声,大概是婆婆抱着孩子在外面转悠,不断传来“哦、哦”的哄孩子声。
我若不早早醒来,又怎么能在既寂静又吵杂的环境里,去感知生活中的种种,我的梦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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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手机闹铃准时响起,我迅速收拾妥当,打开音乐,各种小号、嗲声嗲气的叫醒还要睡梦中的儿子,为了配合我上班时间,他必须每天早起半小时,若是天气不是好的时候,叫醒他时,天还是黑的。
小家伙迷迷糊糊被我套上冰冷的衣服,微微皱起眉头,任凭我摆弄,感谢小家伙的配合,从小到大都没有起床气。
帮他洗漱干净后,我们手拉手开始新的一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再多的梦也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