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个性比较随意的人,所谓随意,也能说的算是平庸,没有明确的喜好与憎恶,对很多事物抱有中国人惯有的中庸态度。这样也好,那样也行,虽然有时候心里会有所偏斜,但总会赞同另一方的意见,极其容易妥协让步。
简单而言,我无所谓物质追求,名牌的化妆品包包服装和淘宝地摊货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去壹方还是在西北湖夜市我都能一样嗨,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还是认识十几年的老友都是直入主题的聊天。至于食物?来法国之前我几乎没有下厨过,虽说来之前的暑假父母要我苦练厨艺,结果最后全然变成每天吃外卖。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吃什么样的食物对我而言都一样,好吃精致的餐点也好,令人难以下咽的快餐也罢,花一个小时吃土豆炖鸡腿,或是吃一周的自制三明治,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在来到法国的一整个月,基本上每天我都在吃番茄炒蛋,炒土豆丝,蔬菜浓汤乱炖或是三明治这种简单的食物。
另外就是节日了,各种节日对我而言只是兼职时期必须争取到的三倍工资,假期和吃喝玩乐对我而言什么都是可以忽略的部分。说到底,我是仪式感很差的人,我会关注到两栋对称建筑的有趣,街角垃圾桶奇怪的位置,路人交流时脸部的表情变化,关注细微的感觉,却忽略宏观的仪式感。生日,也只是又要写一篇文章总结过去的日子。端午节会吃粽子,中秋节偶尔吃月饼,春节适合冬眠或者兼职。
在来到法国之前,我从未发觉自己的仪式感竟然和同龄人有这样大的差别。
接近中秋节时,朋友圈里基本上就已经开始晒各式各样的月饼了,有钱的去中超或是代购买价格昂贵的月饼,心灵手巧的自己用烤箱烤出色泽温暖的月饼。再到中秋节那天,飘落在异国他乡的朋友们开始相聚一堂,吃一顿热乎乎的火锅,去加龙河赏月,吃着月饼感伤着“月是故乡明”,可谓仪式感十足。
中秋节那天,我在做什么?
我继续带着我的黑暗料理去了学校,和Francasca说了中秋节快乐,这个学中文极其体贴温柔的女孩问我关于月饼的东西,说是也要去中超买着吃。中午吃饭的时候,和不认识的法国人顺便聊起今天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我们在这天都要吃一种饼子,饼子馅随便加,爱吃什么加什么。那个标准的法国美女兴奋地回应道:巧克力!我呆愣了一下,遗憾的告诉她应该不行。我只知道月饼有甜有咸,五仁炒作最多,我吃的还是甜腻普通的豆沙水果馅月饼。至于现在的月饼为了适应现代人口味,改良到了是否有巧克力馅的月饼,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法国的文化活动数不胜数,最近正好是学生周,无数免费的音乐会电影戏剧展览。我早早去领了手环和音乐会门票。接近晚上八点半,匆匆忙忙地塞完晚饭,一个人搭乘地铁去图卢兹主教堂听音乐会!教堂之前我来过,是天主教图卢兹总教区的主教座堂。在这个有着玫瑰窗哥特式建筑里,能吸引我,让我觉得有区别于图卢兹其他大大小小教堂的是:靠近教堂顶端处有一个巨大的管风琴。当时还问了这个问题,据说是可以弹奏的,但是因为没有听懂对方的解释,至今也不懂它在离地面如此远的地方,到底该如何被弹奏?
怕自己又走迷了路,还好指示牌够大,快步走到街对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全副武装的警察,教堂门口停了两辆警车,巡逻的警察持枪在门口徘徊。我暗想,最近确实不安全,美国拉斯维加斯枪案,巴黎恐袭未遂,这种活动又都是学生参加,又想起前年的恐怖袭击也是在剧院这种文艺场所发生,心里突然有些慌张。走到门口,保安拿着小手电筒仔细地查包,第二次被查的时候我开玩笑地说:“啊,看来挺危险的啊!”大叔笑笑没说话。
果然已经坐满了人,还好我是一个人来,边边角角的单独座位都被剩下来了,挑了前排,看着音乐会介绍册子,在一大片年轻人交谈中开始了今天的音乐会欣赏。作为一个对音乐很没有感觉的人,我很少去音乐会现场,提到去教堂,倒确实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去年圣诞节在武汉昙华林的教堂。如今我已经去了好几个欧洲真正的教堂,这才发现了其间的天壤之别,当时觉得神圣陌生而产生的生理上的冷感,现在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词:excotique,异国情调。
那都不能算是一个舞台,就是一个小小地被随意搭建起来的架子,上面跪着一个戴着耳机的男人,舞台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插线板调控声音之类的电器,他跪在那里控制不同声音的开关,声音就从高高的顶还有五颜六色的花窗玻璃传向我们的耳朵。我对音乐索要演奏和表达的东西一无所知,就像我去参过各大博物馆,看着意向深厚的建筑,残缺的雕像一样,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去欣赏这完全不一样的文化。只是看着灯光变化,其他人或闭眼聆听或扶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模样。
之后,另一位音乐家拉着电小提琴,从人群中慢慢走向舞台,两个人相互配合。这位小提琴家长着一副音乐家该有的骄傲的面孔,他不停地变换着手里的乐器,有时候是直接用手,自然离古典乐相差甚远,只知道更和电子乐融合。再之后,又有一位音乐家拉着一个不知名的乐器,他的手可能因为长期练习而有些畸形,像是小小的一团,反而更灵活,适合拉这种乐器。他的出现,以及这种乐器带来的奇异空灵悠长的声音让全场气氛稍变,隔壁女孩发疯似的颤抖笑着,祈祷时坐的长木椅就难以避免地猛烈摇晃起来。我在摇晃的椅子上看着这位音乐家走向舞台,又走向人群,又消失不见。
接近一个小时的音乐会接近终结,最后竟然是一段地铁的原声。“下一站,Carmes”然后是无人驾驶的地铁在黑暗的甬道穿行的声音,不用刻意去思考,眼前就浮现了在地铁首尾两端看到过的奇异之景,像是穿梭时空隧道一般。接着是到站,人群从狭窄的地铁中交换,仿佛一个个走路生风的人急着踏出地铁走向电梯一般。
遂即,声音戛然而止,掌声绵密不息,三位音乐家鞠躬,在灯光的照耀下,他们都是发光的人。带着一种满足地怅然若失,随着人群出了教堂,就看见那抹圆月躲在古老的建筑身后。想到我此时欣赏到的月亮已经是晚了六个小时,心里无比惆怅,“月是故乡明”,可真如此?然后坐地铁时回味着音乐会的结尾,竟然坐反了,接近十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觉得自己很勇敢。于是就加快回家的脚步,踏月而归。
我辗转反侧,想着宁嘉姐前几天对我说的自己最近有点小小地乡愁。我问自己来了一个月,可有一点想月饼,想火锅,可有一丝想武汉?答案是,并没有。
我报了三门体育课,被虐到每天肌肉酸痛,参加了几个社团,整日琢磨着去参加哪个免费的文化活动,在学校图书馆和家附近的图书馆厮混,找了一份兼职,还在继续找,拍拍照琢磨琢磨视频写写文章,和小伙伴在大太阳底下聊天吹风,感受着在异国朋友的关怀友好。陌生未知的领域太多,我带着这份好奇心日夜探索,有时候累了迷茫了就发一大段语音给国内的小伙伴。我扪心自问,是没有乡愁的。宁嘉姐说自己是双鱼座,怀旧。我想着自己认识的双鱼座好像确实也是如此。
今年的秋天,总觉着少了一些东西,缺失了一种味道。是辣味吗?也不是啊。走在哪里都能闻到精致的外国人身上的香水味,那天雾很浓郁,我裹着围巾从地铁口出来,听着歌,突然意识到那种缺失的味道:是桂花香!
对,就是在国内时如此稀疏平常,伴着我从小学升至大学,被我摇下夹在书里的桂花!在法国,是闻不到桂花香的。但是只要此时此刻闭上眼睛,就仿佛继续走在那条种满桂花树的建设大道上啊,继续在上学的路上,仿佛,下一秒,就是熟悉的你们。
故乡,我从不刻意想你。因为,我相信,你一直伴我身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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