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还是我⼀同学的⽼公。
他知名医大科班毕业,师从名⻔,可惜有的只是背影,好的单位⾃然去不了,家乡的医院倒是不嫌弃他,他就在这儿当了⼀名医⽣。
毕竟庙⼩,稍有点疑难杂症,⼀般⼈家都跑到⼤地⽅医院瞧去了,也就没有显出他有什么⻤斧神⼯,但渐渐地,关于他的笑话却在坊间流⾏开来......
他平⽇性格⽊讷,不太与⼈往来,忽⼀⽇,于另⼀医⽣诊室⻔⼝探头探脑,并⽤⼀⻝指勾⼈家出来。那医⽣⼀头雾⽔,⼀出来就⻅他拿⼀包好烟往那医⽣兜⾥塞,那医⽣很诧异,随口就说:“有事说事,同事呢,这是做什么?”,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家桌⼦上⼀本新的医学杂志:“那本书我可以看⼀下吗?”,他的同事⼀听是这事⼉,说多⼤点事⼉呢,送给你了,以后再来的杂志你先看。但等他⾛后,他的⼀帮同事笑了个前仰后合。
当然,在象我这等⼈看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事⼉。他就要结婚时,因平时挣的那点⼯资不是资助了家⼈就是⾃⼰买了书看,连买结婚⽤的床铺什么的钱都没有,⽆奈只好借同事的。他这⼈在同事眼⾥虽然有点不⼊俗流,但毕竟⼀来他借的也不多,就⼆三千块钱,⼆来他⼈⽐较实诚,⽇后也不会耍出要钱没有要命⼀条的妖蛾⼦,所以他⼀张嘴,⼈家就毫不犹豫地借给了他,并且还说,不够您说话。⼈家想,这下照他那个⾏事⻛格,还不千恩万谢了?岂料,第⼆天,他⻅⼈家⼀个劲地抱怨,你可害苦我了。原来,他向来不曾有过⼀下⼦拿这么多钱的经历,压在值班室⾃⼰的床铺下⾯,刚躺下,⼀想,不⾏,⼩偷都知道翻床铺;那放鞋⾥,也不⾏,万⼀半夜迷迷瞪瞪上厕所,不知道拿出来丢了怎么办?也是巧,那天还偏就有警察也不知追捕什么嫌疑犯,似乎还放了⼀枪,他这⼀吓,就揣了钱钻到床底下直筛糠,结果弄得⼀夜⽆眠。
讲了半天,与神医这个称呼都不搭界,如果按照上⾯的事迹推断下来,估计也没有⼈相信这样的⼈会是什么神医。
说来就来,那天就来了⼀个病号,其家⼈⼤呼⼩叫带哭腔,整个病区都回响着:“⼤夫,您救救他啊” 的声⾳。说实在的,要说现在这个社会,那不是⼀般的⾦钱⾄上,但说实在话,对于医⽣⽽⾔,也是希望既能收钱更能治好患者的病,并且越能把⼈治好名声就越⼤,那钱就越多,说医⽣想把治死,⾄少是不符合情理的。可彼时,⼏个医⽣相继看过、会诊过后,对那⼀家⼈说,没办法了,抬回去吧。后来被人封神医的这主,那时在医院待的时间并不长,谁也没把他当棵菜,会诊都没他的份儿。可这会⼉他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说:“我看看”,很快⼀番望闻问切后说:“可治”!吓得旁边⼀⽼江湖(他医院⾥的名医)直拉他袖⼦,他全不理会,眼睛上翻,掐着⼿指,嘴⾥咕哝着念念有词,不⼀会⼉唰唰就写⼀⽅⼦让病⼈家属去拿。⽅⼦拿到药房,抓药的药师也不敢拿,说这药照你开的这么⽤会出⼈命的,他⾮常斩钉截铁说:“出了⼈命算我的,抓吧!”(怎么听怎么象阎王⼀样)。
然鹅,奇迹就这样产⽣了。那病⼈经他⼀治,先是捞回了命,然后⼀天天就好起来了。慢慢地,这种事⼉在他那⼉成了常事,他也就有了神医的名号。
总是庙⼩供不了⼤神,后来,他考上了研究⽣,就被上海的⼀家⼤医院挖⾛了。
再后来,他和我的同学离了婚。有⼀次,在街头,我碰到我的同学,她悠悠地对我说,婚姻,怎么就象没包好⽪的饺⼦,⼀入锅煮就开了呢?看得出,她对他,很是留恋。
我的这个同学,温柔、贤淑、沉静,他⾛后,她就⼀直自己带着⼥⼉过。不论何时⻅她,她总是温婉地笑着,⼥⼉她带得也很阳光,按说,这么优秀的⼀个⼥⼈,怎么就这么不被⼈珍惜呢?
某天,⼜碰到被这⾥医⽣拒之⻔外的病⼈,⼤家不约⽽同⼜想起了他。如今,像他那样敢把⾃⼰性命押上为患者治病的医⽣,真的少⻅,更不要说类似朱丹溪等那样的名医⼤家了,比千年灵芝还稀有,真是不知该发出怎样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