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里李光头每天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李光头每天都紧蹙着眉头坐靠在舒服的大奔里,副驾驶上的秘书看着李光头的眉头,也满脸忧桑的苦苦思索着,这些天都不敢点有鱿鱼的外卖了,慢慢发展到连有海鲜的外卖都不点了。
生怕变成李光头平底锅里的一条鱿鱼。
在周五前往公司的路上,李光头依靠在座椅上,浑身不舒服的扭动着。大奔停在马路中间等红灯的时候,有人敲着车窗,手里挥动着一张名片。
“发名片的,走开走开”,司机打开车窗朝他们吼着。
李光头抬起呆滞的双眼看了他们一眼,他们挥动着早已通红的双手,向着司机合掌,表达自己的歉意和祝福。
李光头又扭过头,看着他们游走在车流不息的汽车间。
紧蹙的眉头突然舒展开了。
“他妈的,我说是少了什么东西了,原来是忘记做好事儿了”,李光头一拍自己锃亮的脑袋在司机和坐在副驾驶上的秘书诧异的眼神中跑下车去,走到刚刚发广告的那个人前,从钱夹子中掏出一把钞票,并将他手中的广告全部楼了回来,走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到大奔里的李光头对司机说:“今天不去公司了,今天去做好事儿。”
秘书立马拍上:“老板简直就是地藏王菩萨转世,菩萨心肠。”
李光头显然很满意这个马屁,边扣鼻屎边说:“才做了这么一件,我怎么能和菩萨比呢,起码要几千件吧,赶紧走吧”,说完,开始舔舐自己的手指。
对,就是刚刚那根扣鼻屎的手指。
之后街上升起了一幅奇观的景象,三人行,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先是搀扶着一位颤颤巍巍等着过马路的老人,而光头则被两个手下前后簇拥;而后又朝着在街上行乞的人挥霍着钱夹子;还拿了一个袋子,一丝不苟的在大街上寻找着垃圾。
看着西边的夕阳,李光头的头映射着阵阵余晖,像极了菩萨头上的光圈,司机和秘书都看呆了,此刻的李光头活像一个转世的菩萨。
看着手下的膜拜的眼神,李光头很满意。
“走,再做最后一件好事儿,老板我就带你们去吃香喝辣。”
结果巡视了一周,都没瞅见个做好事儿的机会。
就在李光头要放弃了的时候,从他面前走过了一个愁眉苦脸的人,那个人从身后的医院走了出来。
李光头两眼放光的看着医院,一挥手将手下招呼过来,走向医院。
来到医院,看着忙忙碌碌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不时从病房传出来的痛苦的叫声。
李光头自顾自的走在病房的通道,随手就推开屋门走进一间普普通通的病房。
病房里乌漆嘛黑的,好像是没什么人,李光头轻声的问:有人么?
回应他的是一片阒然,李光头失望的摇了摇头走了出来。
接着又满怀希望的走进一间病房,一看还是黑乎乎的,李光头话都没问就迈腿朝外走。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这时从病房窗户旁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声若蚊蝇。
李光头停下,听清楚后,确定有人说话后,就兴奋的按下门口旁的电灯开光,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病房还是一片漆黑。
李光头有来回按了两下,除了两声清脆的声音夹杂着伊丽莎白回应还有过道的余光照射进来,病房像是被涂抹了一层黑漆似的。
不时传来若有如无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显得整个病房阴森森的。
“你好,请问您是病人的家属么?看望病人是要到前台登记的”,一位穿戴整洁的护士对李光头说着,“还有,这个病人是不能见到强烈的光,所以灯光的电路我们给暂时切断了,看望的话,明天再过来吧,除了晚上。”
“哦,那个我不是家属,我是来做好事儿的,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李光头看着护士渐渐变得温和的眼光,双手勉强插进裤兜,威风凛凛的站在病房门口。
“既然晚上不能探望,那我们就明天再来,我李光头一定会完成他的心愿的”,李光头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肚腩保证。
走出医院的李光头立刻带着手下前往那灯光璀璨的闹市吃喝玩乐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光头就起来梳妆打理,虽然他并不用怎么打理。李光头看着镜子里春意盎然的自己满脸的活力,感叹着做好事儿真的可以返老还童。
我李光头要重返十八岁。
当他和秘书再次来到那个充斥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低喃的病房门口时,病房正微弱的捧着透过纱帘的光洒向房间各处,好让整间屋子显得没那么苍白。
当金黄色的光洒在阿兰的脸上时,阿兰的脸庞看起来像冰凉的月光一般皎洁无暇,不断扑朔着的眼睫毛又弯又细,像极了初一的蛾眉月。鼻子则像是在云雾萦绕的江南水乡,从水雾蒙蒙中走出的一匹娇弱玲珑的狼,顶着一只被雾气化成的水滴所融化的秀鼻。小巧的嘴唇犹如两瓣粉红的落红,羸弱无力。眼睛像是围绕着一层水雾的黑宝石,湿漉漉的让人不忍擦拭。
顷刻间,阿兰惶恐的将被子遮住微弱的阳光,好像会灼伤他那雾气朦胧的脸庞。嘴里不断喃喃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李光头推开房门,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了阿兰的病床旁。当李光头正要拉开纱帘让病房沐浴阳光的时候,护士一把拦住了他,一脸不快的说:“他不能见强光,不然就又要癫狂起来了。”李光头不解的看了看阿兰又看了看悬挂在纱帘上的像一盏橘黄色的小灯似的太阳。
摇了摇头的说,我不管这些,只管帮他完成心愿,说着就来到阿兰身边,看着蜷缩在被子里娇弱的身躯,不禁让李光头想起了他的情人林红,一改过往的大声说话变得细言细语,别怕别怕我是来帮你完成心愿的,把你的心愿说出来,我准帮你完成。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这四个字不断的从严严实实的薄被挣脱出来。
“伊丽莎白?”,李光头一脸困惑的看着躲在被子里的阿兰。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李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护士,护士说:“他来的时候就成了这个样子,成天含糊不清的说着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况且也没有什么叫伊丽莎白的人来探望过他,很少有人来看望他,我记得好像他的父母来过一次,结果他父亲怒气冲冲的走出病房,他母亲一脸悲痛的神情跟在他父亲身后,临走时还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他。”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
“他不会是个精神病吧?”,李光头看着护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