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啊老黄,咱家兄妹仨提起老黄脑仁疼,不知怎的这两代人三观不合理解困难沟壑纵横,如果一个是基因突变难道三个都突变,真不知道她是如何生养了我们仨?
老黄打小就没了父母,十四岁进了纱厂当女工,抚养两个年幼的弟妹(还有一个刚出生老黄的妈就去世只好送人)。小小年纪重任在身的老黄工作拚命,在工厂年年先进又是团委书记。那个年代鼓励吃苦精神,老黄受重用准备提拔工厂生产管理人员,但老黄为了我爸调到武汉,放弃了大好前途,当了一名幼儿园的保育员,所以到现在很多人都叫她黄老师。
黄老师现已退休多年,按教师待遇每月退休金四千多。在我们这个二线城市属于中等偏上水平。老黄的艰苦朴素作风一直不变,一身衣裳加布鞋不超百元,出门在外搭公交免费,水和干粮自带,菜市场买扒堆的便宜菜,每一分钱都可以捏出水来。可她的积蓄并没有多少,早年贴弟妹,晚年贴我老爸。咱爸热衷养身保健,家里堆满了各类美国的巴西的日本的保健品,身体健不健康不清楚,反正花完自己的就打白条,人家找上门老黄就付款。
老黄当偿债的冤大头难受,管不了咱爸还反被他数落素质差没文化,难受加倍。每每见到我们诉苦,我们曾帮她退过货,找记者,打市场热线,报警⋯关键是源头不断买入,老黄不停付钱⋯我们建议要他们搬离老窝,老黄说老窝附近都是老街坊朋友,不情愿;建议两人退休金交子女保管,不情愿;建议推销保健品的来要钱就退货拒付,不情愿⋯神仙都没整了,老黄见人就抱怨,先头听得人替她感到不平,后来听得心塞得好几天,最后是烦烦烦。
老黄年轻时事业心强,但文化程度低,除了吃苦精神令人惊叹别的方面没有起色,又喜欢发扬雷锋精神,助人为乐舍小家为大家,所以自家一地鸡毛顾不上,三个孩子填饱就行了,学习生活从来不管。好在我们仨培养出超强的独立能力,工作事业虽然一般但各自把家庭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未给老黄两口子添麻烦。外孙孙子都没叫老黄带,老黄比起其他婆婆过得逍遥自在,隔三差五去汉正街买些布回来做衣裳,做被套。踩着缝仞机山响,自己穿不完就送人,赶慌的做,手工粗糙,只能当睡衣在家穿。
老黄除了爱踩缝纫机,还喜欢收集旧东西。人家不要的家具,淘汰的衣服,丢的破烂,她都如获珍宝。二室一厅的房子堆得无法下脚,我们去收拾做卫生,搞得老黄大发雷霆,我们只得尊重她的生活方式,任其发展。80平米的房子里拥塞破败,霉味冲鼻,渐渐地儿孙都不爱去她家里,她和我爸却感到自在得很。
老黄偶尔想起儿孙,就直接奔赴各家,携带做的衣服被套,收集的破烂物件,不管你想要不想要,胡乱塞给你。你若不愿意辜负她的美意收下,她会来得更勤礼会送得更多,她热衷指导你的生活方式与她接轨。你若不接收,她会觉得养了白眼狼败家子,家门不幸。看来我们仨都让她失望透顶!
你若有机会在老黄家附近走走,就会看到一个头花白乱发,身挎几个布袋,佝偻着背,顶着烈日寒风忙碌的身影,一双混浊的眼睛扫视一切他人放弃的物件,执着坚守着她的人生理念。
我等不孝不智儿女无法传承她的思想,无法改变她的生活,只能默默地关注着这个生了养了我们的老母亲。大慈大悲观音保佑,一花一叶一世界,人生不易又苦短,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