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宁静的小区到另一处经典古朴的小巷,这样的距离足以延伸一个人无尽的思绪。
从没有这样一个看病历程,让人心里平静,甚至想多呆一会儿,闭着眼睛感受周围鸡鸣狗吠带来的村庄熟悉感。
这个位于前进路边上小区的小门诊应该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有,包括小孩子大人内,一点感冒咳嗽自家药箱的药已经没办法治愈时,此门诊是最后的退路——这个退路从来没让人失望过,小孩自从肠胃不好,一拉肚子就住院,无效,最后还是找这位岭南老医生;本人一咳嗽就失声,这药那药吃了后仍然喉咙尖刀般刺痛,赶紧来找这位满头银发的九旬老人输液,当他亲切地叫我的名字时,还没开始吃药就感觉感冒咳嗽好了一半……
戴口罩,帽子盖得严严实实,滴滴针水慢慢注入身体里。闭上眼睛,可以不理会全世界的人。此时的小门诊不时有老医生的熟人来了又走,讲着潮汕话;老医生闲暇时用手机放藏歌,很大声;他女儿搬药箱忙碌地走来走去,但仍不忘把小小的玻璃门关上,数次,她应该是担心输液者吹到风……
没有车声,没有喧嚣,没有争吵,亦没有不安,连带小孩看病的大人或老人在描述病情时都没有焦躁,他们像我一样,是因为老医生给足了安全感。
眯着眼睛,游离在思绪之间。老区的萧瑟感十足,这种破败老旧恰恰是岁月的沉淀,偶尔的人声,像春节串门的拜年人群,那些听不懂的潮汕话里,究竟有多少深厚的人情往来,我无从所知。但一杯茶、一张凳子、两个同乡,足以让一个上午乡情浓浓——这是岭南风情的侧影之一,足以呈现十足的人情味。
近日帮阿妈拍了张非常满意的户外照,我打算洗出来放入框架挂起来。单位附近的洗相馆老板娘是潮州人,她开口就说,洗相加相框180元。我觉得太贵,于是把闺蜜搬出来。“经常来你这里聊天的友芬是我老铁,你算便宜些啊!”“哦哦,你是阿芬的朋友,那就算150元吧。”
我至今还没告诉友芬,为了省钱,我把她搬出来了。她俩就是在茶杯里细数家乡时光的老乡,一坐就是半天,在彼此身上寻找老家味道、老家风情。
打完针出来,我特意绕道穿过市场,在咸菜味、腊鸭味、豆腐坊间和衣服一条街穿梭,这样的场景,像极了走在家乡午后的市场,设施老旧,阳光普照,说不定在哪个拐角处能遇上阿伯大婶……
来到一间小学门口伫立。对面那间偌大的玩具店,曾经是学校里田径队双胞胎师弟的家,二十年间,足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在不停的迁徙中走向未知的下一站。
肠粉店的老板娘在餐厅门口的花坛里弯腰忙着,不知道是挖野菜还是种植菜种,两位妇女全情投入,沉浸在泥土芬芳里。这一刻的时光无法分开,在属于她俩烂漫的季节里,泥土被揉碎成苍茫大地,辽阔,深远。几步之遥,我却无法企及她们的世界,这样的距离刚刚好,好像隔着一个世纪的屏幕,欣赏一幅女人与土的油画。她们之间已经没有间隙容下其他,明显拒绝着所有透明的草绿和阴霾。
真的很静。静到突然萌生一个念头,如果这里有一间自己的书屋,有墨香有花香有树影摇曳。但我不会泡茶,没有太多文艺范的铺陈。又也许没有茶香,也足够叙写铺满小巷的故事吧。
不在闹市,也许就没有崇高的情怀;不在繁华街区,也许就没有流量;没有车水马龙,也许就没有推杯换盏的交易。仅有的,是一颗经得起细细打量的心,有着目所之处的小,以及辽阔无边的,可供策马扬鞭的宽广。
这样的地方,有着金色的辉煌,成熟的麦浪,低吟的笙歌。幽深的美,一如沉默的人。
一个明媚的冬日上午,来到治病的地方,生发辽远的张望,享受老街老物,听,独自一人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