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幕  —— 清明,忆婆婆

2018 .4 .5  星期四 天气 雨

图片发自简书App


在别人只是模糊记着的事情,
然而在心灵脆弱者,
已经反复而深深地镂刻在回忆的心版上了!                                                                                                       
                                      ——冰心

 

1

二月的山岗,一片无际绒绒的青草,倚石坐对着起伏的山,丝丝簿烟轻拢眼目中的一切,飘缈而神秘。和煦的微风调撩着额发,抱着双膝凝神:一样的天光云影,一样的山青地秀,亲爱的婆婆:在另一个世界,您是否安然?

离世整整十年了,每每传统的节日,都不禁怜念我的婆婆。 中等身材,背微驼,银灰色的齐耳卷发,常常是精心摆弄过的(婆婆是个得体的人,无论多忙总是挤时间把自己收拾得很清爽)合体的素雅对襟上衣搭着成稳纯色的长裤,看上去很知性,也很温慈。正像女儿所说:“奶奶看上去就像邓奶奶!”

婆婆的声音很好听——青春,如山泉般干净,润透。如果不是亲聆,无法想象一个耄耋老人竟拥有如此沁人心扉的甜声。梦里常听到她的声音:“饭熟了,都准备吃饭啊!”太熟悉了,婆婆那婉妙的呼唤连同爱抚,如二月微阳一抹抹浸透我的心房……

2

回顾廓然,阳依然在山头泼洒暖意,柔柔的,不是很亮眼,山似乎有些黯青,翠得近乎凄然,三三两两小鸟儿忽地掠过,忽地鸣着精短的调子,慢慢拉敞回忆的心幕,涌出多年前的一个印象——

正值酷热的夏季,我孩子才两岁多,虽会走路,还略显蹒跚。我接受一个培训学习的任务,时间半个月。“孩子怎么办?”接到通知有些心神不宁,“你安心去,孩子我照看,去啊。”婆婆解了我的心结,平静的话语中包含着关切。“妈,那就要麻烦您。”

清晰记得学习结束的那一天,太阳异常暴烈,仿佛向人间吞吐无数火舌,一下车,撑着遮阳伞的我,浑身都“冒油”,远远的,我看见路边那活泼的影儿——女儿穿着白底碎花绵绸连衣裙,那裙摆仿佛一层层荷叶叠成,在微风里轻曳着,这是新做的,一定是婆婆亲手缝制的。

婆婆撑着一把大桐色油伞,女儿倚在婆婆膝边,祖孙俩亲热牵着手,她们是来迎接的。(交流过回来的时间,车次不多,是有固定时间点儿到达的。)我小跑来到她们面前,婆婆笑盈盈的:

“哦,回了!……” 

“妈妈——妈妈——回家啰!”女儿蹦跳着,甜腻腻的。

“小东西这几天天天念叨妈妈回家,还是妈妈好。”

“妈妈抱一下。”蹲下的那一刻,我看见女儿没穿新买的胶凉鞋,而是一双“布凉鞋”——花色样式与那胶凉鞋一模一样!

“噢,这是我照你买的那双凉鞋做的,夏天脚容易出汗,小孩穿着胶鞋会摔的,布鞋养脚。颖子(女儿的小名)说喜欢妈妈买的,于是我就照那胶鞋做了一双……”

“妈妈,看看,奶奶做的!”女儿翘起穿着新鞋的小脚,兴奋指点着,冷不丁踮起脚亲亲奶奶。

“真好看,比买的还好看……” 婆婆,您知道我当时有多少感激!真想对您说:“妈妈,谢谢您!”我知道那连衣裙一定是您亲手一针一线,花了好几天订成的。您不会用缝纫机,眼神也不够好,可您手织的针脚是那么平整,匀实,每一针每一线倾注了多少爱啊!一想到您,纵使身在外地,我无主的心,便有了着落。

3

冥冥中嗅到阵阵清芬,春光正明媚,芊芊无际的山坡上,开了些许不知名的黄的·白的·红的·紫的花儿……迎春花的艳丽?杨柳的嫩黄?亦或丁香的含蕾?……婆婆,您最爱这些花花草草,可闻见这缕缕溢香?又现出一重心幕来——

那天大雪,洁白飘悠的雪花精灵般漫天舞动,似柳絮,如苇花,若化蝶,世界白茫茫。遗憾的是盛世美景我只能隔窗遐赏——重感冒,不能受寒。

那一段日子我无法忘怀,住院三天后,为了方便调理,婆婆咨询医生,许可我出院回家。每天清晨,婆婆会做好鸡蛋送到我的床前,这鸡蛋做法或蒸或煮。(其时,婆婆已年过花甲,我们家是三层楼,婆婆住一楼,我住二楼。)嘱咐我:“不要着凉,免得复感。”

每次她都能做出合胃口的菜,我最爱喝的汤。她的牙不好,饭必须煮得粘稠,我不喜欢吃,为了我有时竟然分两次做,一日三餐,从不厌烦。在所有人看来,我不是媳妇,她对我的付出与全心绝不次于她的儿子。繁复碎细的生活,宁静和谐丰满着婆婆给予家的悉心与爱怜,日转星移这份爱愈显深沉凝重。

婆婆,我亲爱的妈妈!因为您,我才有了爱的彻悟,才渴望滤就水晶般澄澈的襟怀。不需思索,没有刻意,回忆如决大堤,奔越四流,对婆婆的每一端思忆都汇聚于指尖抚键之顷……

婆婆用自己的温恭宽厚扶持年轻的家庭,“和风入座,明月当头”这该是多么难得的人格!悱恻撕扯的心幕似游丝一般,漾漾合拢,朦胧在那一叠厚厚的信封里——

那是婆婆离世的第二周,清理她生前的房间,当我们挪移陪伴她一生的樟木箱时,一个厚实的报纸包裹平整落地。“什么?”“会是什么?”一层层剥离:信,六封信。那普通的淡黄油纸信封上歪歪斜斜留着圆珠笔的字迹,六个子女的名字——这是遗书?大家各自打开信件:“儿子,媳妇!妈已经不行了……”

泪水模糊了眼睛:婆婆,这份浓挚的母爱叫我们如何以报?您还有多少牵挂?儿女都已成家,在您默默的关怀里,他们已渐渐学会该怎样生活。婆婆:这六封遗书差不多写了一个多月(七月——八月)您感觉身体吃不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休息?您这样我们该多么自责与心痛?我们该多么的不孝啊?从写遗书到离世整整半年之久,儿女们却毫无觉察,何以心安呢?

5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泪眼模糊飞掠着幻象泡影,一切色香都很异样,茫然四顾,气息中承载多少儿女牵挂?

生命何其飘忽,又何其实在?

柔弱花枝,错落有形,艳丽娇嗔。

寂寂墓碑,芳草萋萋,残阳铺陈,心幕隐隐。

婆婆啊!我挚爱的亲人!这个清明,子孙都来看您啦!在天国,您是否听见爱感回应?

婆婆——我的母亲!


图片发自简书App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