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
土是什么?是安放身躯的地方。
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农耕民族,死后将身躯送还土地,继续为土作伴。正如同一辈子在大草原上与牲畜抢食的游牧民族,死后将身躯放回牲畜的嘴里。
土是什么?是生命延续的所在。
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的在土地上劳作,用自己的身躯与天妥协,与地妥协,与兽妥协,就为了在某一个日子里,能够拿出一把金灿灿的粮食,吃个肚圆,活到下一个粮食成熟的季节。这就是为什么民人们以节气为生活的逗号。
土是什么?是一片生存的家园。
土围成的院落,土拼凑的房屋,土垒成的灶台,土堆砌的炕头。这一切都是在土里用汗水制造出来的。一个人在炕头上探出头来,在草木灰里滚一圈,沾着土带着歌声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少年时,在院落里玩耍,玩土块猫逮老鼠,玩土地跳格子,在地上玩摔跤,玩的浑身都是土,土也是自己的玩伴,好奇时抓一把土填到嘴里,受伤擦破皮流血抓一把细面面消毒止血。
青年时,就得学着大人的样子开始在地里劳作了,严厉的父亲会盯着你,期盼你早日学会地里的活计,你在地里的把式也会成为乡人们评价你的重要内容。仁慈的母亲会严守“其母多败儿”的教训,但也会多多的关心你,照顾你。
当你接过“父亲”的锄把,有了自己的家庭,你的一生便和土地彻底捆牢了,家里的油盐酱醋,家人的衣物,孩子的学费花销等等,都得通过你的劳动获得了。于是你便开始了忙碌,脾气也开始变坏,家人也开始服从你的命令,吃饭上坐的位置虽然不是你的,你却有了招呼客人说第二句话的责任和义务,在乡人的交往中,也逐渐代替这个家庭,成为了“掌柜的”。
多年的生活重担之下你的腰开始佝偻,你的后代开始成长,直到有一天,你把锄把交给他……再然后,你闭上眼睛,在吹吹打打中,身躯被填进那个洞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