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学，我是一个坏学生，倒并不是说我抽烟、喝酒、谈恋爱。坏是指成绩的好坏。十次考试里面九次考试，都妥妥地排在班级后二十名。小学嘛，还小呢，不光爸爸妈妈这样想，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过年的时候，亲戚会问，姐姐考了多少分？弟弟考了多少分？高下立见。那大概是我因为成绩唯一有一丝伤心和难过的时候。

初中，我仍然是一个坏学生，倒不是说我抽烟、喝酒、谈恋爱，而是我身边的人抽烟、喝酒、谈恋爱，坏对于我来说，不光指成绩的坏，还有我周围的人。以及我仿佛已经可以看得到一点的并不很光明的未来。我开始忙碌起来，忙着交朋友、打游戏，也会介入一点男生们的所谓的帮派之争。我人缘看起来很好，朋友中有考年级前十的、也有早恋的。很有意思的朋友类型图谱。所以那时我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中考对于我来说，与平常的考试未有分毫不同。而且走出考场，一度自我感觉良好。直至成绩出来，惨痛的现实迎面而来，我仍然不觉得有什么。爸爸妈妈总会有办法的。九年义务教育，我总不会这么早就辍学，即使姐姐对我的成绩嗤之以鼻，即使父母为我奔波。我也只沉浸在由电视、手机、电脑构成的我的“天堂”，日子过得很“充实”

二.

高中，我不再是一个坏学生。这并不是说我没有抽烟、喝酒、谈恋爱，而是在我们高中，抽烟喝酒恋爱均是常态，我的成绩中等靠前，这也并不是姐姐对我的耳提面命终于见效。而是我们学校本来就是区里最差的学校。这时候我偶有愁绪。看着自己的成绩一筹莫展，然而这样的情绪也不过一瞬，惧什么，来日方长，明天再努力便好。怕什么，不是还有其他路可以走。我想的很美好，每晚依旧睡得香甜。

现实终究还是与理想划开了一到巨大的鸿沟，在出发去强化的最后一个大礼拜，爸爸拿着校讯通发来的成绩单，和妈妈、姐姐，对我进行了三堂会审。当晚的矛盾点：第一，这样的成绩，即便学了美术，有多大的把握上大学？第二，我在家里一贯娇生惯养，在强化无论多苦多难，是否能坚持?我坐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我仍然漫不经心。反正有爸妈替我做决定，面对爸妈的质问左右迟疑，谈话屡次胶着。

后来夜深，爸妈已经睡下，姐姐只跟我说了一句话：你已经快是个十八岁的大人了，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了，你要知道你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要不要得起，要自己做出决定。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震惊，是啊，我也快到了要成年的年纪了，我也要学着担当。

我回房间，路过父母的卧室，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传来，我知道这一定为了我的事。原来所有作文书里面为了烘托气氛、设计情节而流于俗套的、父母为了孩子在深夜里争吵这样的桥段，是会真切发生于现实的。只要你有着像我一样的处境。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我最终冒着“自私”的危险选择了出发，父母也愿意为我赌这一次，不是为了所谓的赢面，而是必须要为我创造赢的一种可能性。他们无法接受我没有机会是因为他们的不支持。哪怕赢的机会为零，也要拿到赌的资格。

三.

那天走的时候天色太早，甚至看不出天气来，我坐在客车上昏昏欲睡，好像无数个出行的早上，不同的是，只要一想到终点，心里就忍不住雀跃。

那里是石家庄强化—我求学之路能延续下去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我换上了黑色的校服，带好了蓝色的一卡通，我每天从早晨八点钟画到凌晨两点钟。我每天跑操，我会大声喊口号，我会走正步把红旗升上石家庄并不怎么蔚蓝的天空。我成为了一个强化人。

我觉得骄傲，变得自信，我有了希望。也终于明白了青春是什么。

我对青春的答案是画室里水泥的地面上一层厚厚的铅笔屑，是被颜料加深、再加深的洗笔水，是端坐一天后挺得笔直的背脊，是一股进取再进取的狠劲儿。

写到这儿，忽然就想起，好多个蝉鸣不绝的夏天，在闷热的家里。和姐姐一起葛优瘫在沙发上，同样的目不转睛，我手里拿的是方寸大的手机，姐姐手里是一本书。两个人间歇的时候聊天，她就会数落我，大意基本出自她四年级就看完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结尾：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因此，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我大boss还杀不过来，哪有心思听这个，可是现在，在强化，每天过着真正充实的日子。我大概明白，青春这样一段年华的最可贵之处，并不在于刻意猎奇，寻求刺激，标榜不同的幼稚举动，也不在于小说、电影、电视剧里虚假的励志奇迹和爱情故事。青春的可贵就在于不虚度，不碌碌。

如果没有强化，我大概永远沉浸在手机、电脑、电视构成的天堂里，不知道充实为何物，不明白青春的真谛。

但是我在强化，现在就在，心若向阳，何必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