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29日 晴
海棠花开了,五大道拥挤不堪。
周末,周晓云去单位开完了5个小时的培训会,刷手机时,在群里看到一家喜欢的书店要搬家,赶紧过去喝一杯茶。
5个小时。
每一次开会,周晓云都无法描述和解释这超长的时间消磨在了哪里,又有哪些实质性的收获。
所有人又饿又困。反观领导仍然神采奕奕,她教育大家工作要有自驱力;她说每个人要对流程经过的每一项业务负责,但她自己除外;她说工作要讲究方法,洞察人性,人工作无非是为了钱和面子;她还说她不经常组织开会,尤其是周末,Excuse me?再一次,周晓云意识到语言的功能之一,是人类用于统治其他人类的工具。
季度末,单位热火朝天,为了指标冲刺。所谓冲刺一定是使用了标准以外的方法,否则不必等到最后几天,而这标准以外的方法,往往是唯指标论的,于人于己都谈不上有真正的益处。出于某种限制性的信念,周晓云对于这种行为——如同用语言粉饰自己一样——提不起任何热情,于是选择了观望,而且发现,当你只想观望的时候,也确实可以不必参与其中,事情自然有愿意做的人去做,和物理位置以及职位上的位置没有必然的联系。
昨天听了一个播客,嘉宾是位东北姑娘,28岁患癌,积极治疗,两年后回归正常,努力工作、生活。但在34岁那一年,癌症在另一病灶复发。专业术语听不太懂,但就目前医学水平,已经没有治疗的方法,自此之后,生命只有一种确定的可能,就是在几个月之后走向尽头。
她谈到了国内对于弱者的忽视和歧视,对临终关怀的缺失,谈到了疾病和贫穷的互为因果,谈到了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不甘,谈到了人生的遗憾是过早焦虑、没有实现自我价值、没有好好体验爱与被爱、没有好好学习。作为一个即将离世的人,她最大的愿望是参加社会劳动,去工作,但社会已经不提供这样的机会——即使她还有劳动能力。而另一个10岁的小女孩的临终愿望,是去学校上一天学。
主持人说,在大学讲座时问学生,假如生命只剩下三个月,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答案无外乎环球旅行、陪伴家人、极限运动等等。但这只是假设。那些真正走到生命尽头的人,他们的愿望可能只是度过最平凡普通的一天。真正想要的东西,只有在假设条件真正发生的时候,才会呈现,没有发生的时候,只是一个语言的把戏而已。
但周晓云在想,如果可以,那女孩儿愿意来开一个5个小时的培训会吗,作为社会劳动的一种形式?
她的疾病是医学界的疑难杂症。家族里很多亲人,都是患癌去世的,但基因检测的结果却显示,她属于后天变异,让人哭笑不得。她想要一个解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人们总是希望有一个解释。比如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会生病?每一个追问的背后,其实都隐藏着另一个意图:搞清楚活着的原因,不在这个范围之内,是否就可以去死?搞清楚工作的原因,在此之外是否就可以辞职?搞清生病的原因,是否就能预防、或者医治?所以我们仍然是不甘心的,不甘心现状,要想要在命运中挣扎,无论这一次的命运是怎样的形式。
有人说应该无条件的接纳、臣服,去享受人生的每一个时刻;有人说痛苦,就是在于既要又要;有人说在宇宙浩瀚的长河中,人类连个屁都不算,更何况是你的想法?
可是我们还是要用具体的方式去度过每一天,去应对每一个念头,每一分痛楚。或许当可以做到完全平和的那一天,就是人生功课修行完毕行将结束的那一刻。
说回5个小时。
周晓云刚刚想到,在跟朋友录播客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录到两三个小时。这样计算的话,十个人的会开到5个小时也不算什么。
周晓云对会议反感,是因为在其中体会不到愉悦。而对于组织者,这可能构成了她生命的动力来源。
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