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是发愁:我到底想看什么书?结果也没愁出个所以然。于是就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书好看我就看什么。但看了以后也没有追着看下去。内心里的潜意识告诉我:你适合看小孩儿看的书。大人的书你看不懂。
这个想法让我有点羞愧。可能是觉得自己是个成人还看不懂成年人的书有点不堪吧。
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书真的如嚼腊般难受。看书一旦到了难受的层度一般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所以,我工作的几年就没完整地看过几本书,也深深为自己不爱看书羞愧。
这周三我不管不顾地走进了少儿借阅室,随便拿了几本书就回家了。没想到刚看了一本我就被其中的一个日本作家迷住了。他写给儿童的书让我喜欢得不得了,看了就在家里傻笑。于是,又买了他的成名作《曼波鱼大夫航海记》。
这本书果然没让我失望,刚看了第1章,就笑得我七荤八素的。还好老公不在家,我可以放肆地大笑。如果他听见了,肯定会想:完了,我老婆这是疯了吧。
这个书里差不多每两行就有笑点,不知道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玩,第一段话就挺有意思:
有一个近乎神明的存在,叫阿塔奥克罗伊诺娜,这是土人对他的称呼,意思大约是某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的几个朋友想必受了他的眷顾,一人想练成飞檐走壁的神功,飞身登上墙后不幸坠落,为椎骨上平添裂痕,另一人要自寻短见,一次吃8个苹果,妄图撑死自己,还有一人身为学者却不好好做学问,一心想成为光荣的间谍,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要不是他们怂恿我,我才不去航海呢。
原来他去航海是因为那个阿塔奥克罗伊诺娜,还有因为这个人而飞檐走壁的人,想做间谍的人,想撑死自己的人。这些理由也真是稀奇古怪呀。
他本来想到德国留学,考完试资料审查的时候居然没有通过。他的一个朋友说:你呀,去当船医,出国后马上溜掉。
事不宜迟,他腆着脸去了一家船运公司。对方说这事儿不好办,许多大夫都是冲着能出国开眼界才来应聘的,中途甩手不干者大有人在,至少要签三年合同。听这口气已经看出了他的小九九。望着合同,他产生了幻觉:在异国他乡的码头,他落荒而逃,船长在后面紧追不舍,手里挥着合同。
没想到第2年,有一艘叫照洋丸小船在找船医,不管什么医生,只会是医生就行。因为找不到船医,都拖了半个月了。于是,他三天就决定了。这艘船号称800吨排水量,实际上只有602.95吨,在一艘破冰船旁边驶过,就像个小不点儿。
别的都还好,船员宿舍有点让他失望,是双人间还是双层。他同寝室的三副,虽然眼神吓人好比鲨鱼,却与人为善,表里反差之大,可谓恶魔的恶作剧。
整理行李这一段也挺搞笑。笑点太多,讲不过来。
开船那天,因为整理行李他累得精疲力尽,加上酒精的作用,竟没有半点感慨。无数送别的彩带迎风飘逸,猎猎作响,颇为赏心悦目,孰料很快演变成尴尬的一幕:按惯例,船上的人和送别的人,或挥手或抛彩带,不能间断,而牵引照洋丸号离岸的拖船慢比老牛,以至于双方一直持续着互动,累得七荤八素。
就这样糊里糊涂离开日本了吗?其实第2天他仍走在新宿的街头。
启航的当天晚上,船到千叶县,停船一天装大米,无需值班的船员查阅列车时刻表准备回家。没想到这么快又要回家,他正迷茫着,大副说:回吧,你出了海就知道在榻榻米上多睡一晚有多好。
于是,他当晚又腆着脸回了东京。第2天在新宿闲逛,体味偷渡汉的心境。那天刚好有事,去找了给他出主意当船医的朋友,电话那头那朋友惊呼道:怎么这么快就溜出来了?!
这是第一章,我看了两三遍意犹味尽。小时候我也有远航的梦想,所以对这样的书特别渴望,一旦没有看到,就觉失望,所以对别的书提不起兴趣。
看第2章的时候我去看了一下总页数,175页,这本108,000字的书真是有趣。我觉得好东西一样要省着点吃,所以我打算一天就看两章,这样可以看10天。每天看1万字。还真是写得有趣,很合我的胃口。
第2章的内容,更加丰富,我是逐字逐句读下去的,故事里面还有故事,让我觉得意犹未尽。
一开始描写了船上的生活,医务室的工作,然后又对大海的多个侧面进行了描述,让我仿佛身临其境,文字干净利落。最有意思的就是他的诗,
作者有天诗兴大发,作描写大海的诗一首:
这就是大海,
这就是所谓的大海,
啊,它的水充满了盐分。
这跟我写的“每天节约一滴水,一年就有好多水”如出一辙。我又笑了。
他又念了一个他喜欢的作家布莱斯.桑德拉尔的诗,还写了他这个人的生平简介。
他对他喜欢的这个作家描写如下:这个人想必是受了阿塔奥克罗伊诺娜的眷顾降临人间,放浪的一生如荷马史诗般宏伟,仅仅把他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买卖,简单罗列,都要写上好几页。
1887年他在巴黎出生后仅5天就经历了生平第1次旅行,去埃及见他的父亲。到了长青春痘的年纪,他动辄给女人献花,被父亲禁闭在7楼的房间里,他施展不亚于杂技演员的伎俩,从阳台成功脱逃,坐上火车,和一个商人结伴而行,到俄国,亚美尼亚和中国做买卖。
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兄弟,居无定所。他在法国养蜂期间就搬了28次家。他在伦敦的音乐厅表演魔术时,一个临时扮演小丑的医学院学生与之同台演出,这个学生在后台潜心阅读叔本华的著作,名曰:查理卓别林。
他在加拿大开拖拉机,他乘坐开往美国的波兰移民船,数次往返于大西洋两岸,在纽约他流浪之余常去图书馆。他早年的诗作被人剽窃,也不以为然。
第1次世界大战爆发,桑德拉尔从军,潜心观察士兵们如何小便,醉心于研究打呼噜和炮弹的关系,其间失去了右手。
之后桑德拉尔变本加厉地改变职业,或投身于吉普赛人当中,或溯亚马逊河而上,事迹不胜枚举。
桑德拉尔在流浪期间著作颇丰,到了花甲之年,他宣称发觉自己有写作的才能,据说他精力过人,接二连三推出新作,每一本书的作品一览末尾都有一行字:尚有33册行将付梓。短短一句,尽显风骨。
啊,这书中的故事让我又想去看桑德拉尔的著作了。他的人生,一定也非常好玩。就循着好玩的路径,找遍世界上各种好玩的人。
之后,他欣赏到了宁静的大海和翻滚的大海。
平静的大海如下:那天上午晴空万里,海面是一望无际的碧蓝,鲜明如倾倒了油画颜料一般,船离开关山之后,海浪一刻不停地冲刷着前甲板,而眼前的大海竟如此安详,我受宠若惊了。卧于船桥,仰面朝天,青空如洗,白云朵朵,若非桅杆悠悠摇晃,真以为船停了,宛如轻摇静摆的巨大摇篮。
而翻滚的大海如下:岂料这是大海玩的障眼法,当天深夜海面上出现风暴前兆,2:00刚过,半梦半醒的我,被物体相击的喧嚣吵醒,四周已是噪声一片,医务室传来金属的撞击声,跟医务室一条走廊的食堂传来陶瓷的碎裂声,再加上波涛抨击悬窗的声音和不间断的引擎噪声,根本无法入睡。
我铺开上铺,掀开窗帘往下瞧,文件和铅笔散落一地,桌上物品随着船身摇晃,左冲右突,碰撞跌落,此时此景让人联想起宙斯手持雷电大战巨神的场面。
医务室音响骇人,便起床查看。我的老天,瓷砖地板上尽是水,船身每摇晃一次,海水就从排水口倒灌进来,扑通扑通溅起浪花。
我的裤子本是挂在手术台上的,如今荡漾在水中,笨重的消毒器也滚落下来,摔个底朝天,叠放在医务室一角的木箱全部移位,硕大的手术灯,连连撞击手术台,巨响令人精神崩溃。
我呆若木鸡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拾起湿漉漉的裤子,扶正消毒器,捡起打破的烧瓶,手术灯依然摇头晃脑,别无他法,干脆把它倒放在地,第2天就五花大绑起来。
回到房间同样是一片狼藉,收拾无从下手,我束手无策,看了看下铺的三副,此人竟如一头吞下巨蟒的牛一般,蜷卧着,顾自蒙头大睡,全然不为所动。真不要脸。
我顿觉醍醐灌顶---船员本该如此,手忙脚乱又有何意?爬上床,心想爱怎么摔怎么摔,摔他个万劫不复才好呢。心境可谓残忍。
他虽然不晕船。但是忍不住想摆一摆架子,所以讲了讲晕船。
离岗的第2天,新来的服务生蹲在走廊哇啦哇啦吐个不停,我没有什么不适,平添了几分自信。船上还有三个初次出海的人,吃饭时间不见他们的踪影,我又得了几分自信。
为了防止餐具在恶劣天气里跌落,餐桌上装有木格子用于固定,我虽然没有食欲,但通过做瑜伽,向玛雅的精灵,印加帝国的太阳神,日本的正哉武胜胜速日天忍惠耳尊,希腊的恐怖巨人恩克拉多斯,古代非利土人的主神大衮等等祈祷,没有落下一餐。
晕船的话,吃药含话梅都行,躲在船舱里最不可取,再难受也要挣扎着上甲板吹风,这时切忌不可注视近处的海面,应远眺地平线。
晕船时,意志力的作用不可小觑,自我催眠也是必须的,不妨向开天辟地以来的各种神灵,恶魔,小矮人,佛祖,老妖婆,天邪鬼,古树神木,葫芦猪等等写上你虔诚的祈祷,大可放声唱歌或怒吼惨叫。
有人说肠胃不好的人容易晕船,酒量好的人不易晕船,有一定道理,当然也有例外。晕船前把自己灌醉,万事大吉,真的有效。不过晕船大多连酒气都不想闻了吧。不想喝也得喝,微醺就能把晕船的感觉给排挤了。如果最后还是不幸吐了,至少搞不清是因为晕船还是醉酒。
这段描写又让我想笑啊。
有一本正经的方法传授,也有看似胡说八道的精神意念。我有空也去研究一下,倒要去看看玛雅的精灵,印加帝国的太阳神,希腊的恐怖巨人,到底有多厉害。这成功激起了我的探索欲。我又羞愧了,我的确心智不成熟,对这些都好奇。
好了,到此为止,省着点儿看,明天再看。一定有更多的精彩在后面,还刚开了个头。可我讲的都是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