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和流浪画家夜聊弹唱喝酒至黎明
第一个要见的沙发主是个画家,名字叫马良。
我给他带了一本夏达的绘本《子不语》。
你想周游世界,却又囊中羞涩,可以尝试做个沙发客。
去陌生地方旅行,我用故事和书换得免费住宿。听起来不错的样子,省钱又好玩。
大三那年,我和闺蜜谷子想去北京,于是泡在豆瓣的各种沙发客小组里开始研究。
看了很多沙发主的介绍,然后,根据性格和行程选择了几个合适的。
其实,去住陌生人的家,尤其好多都是单身男性,我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在我确定沙发主之后,就挨个给他们打了一个电话。主要是闲聊,聊聊兴趣爱好和生活。
我深信,听一个人的声音,可以听出善恶。所以,这个电话以及和他们的聊天内容,也是我判断信息的依据。
沙发客有风险,选择请谨慎。
去之前,我把每个沙发主的姓名电话和详细住址等信息,写在纸条上,留给大学室友,以防万一。
本着节俭原则,我和谷子带了一大包即熟燕麦准备当早餐,一人背了一个双肩包,带着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坐上火车,就去北京了。
我带了几本自己很喜欢的书,书里留了言,算是带给他们的礼物。
按照马良给的地址,坐了很久的公交车,到达了通州宋庄某个站。
已经晚上九点了,周围黑溜溜一片的荒凉,我们俩小姑娘傻啦吧唧地在公交站牌呆呆等着。
谷子说,我们不会被骗了吧,这里好恐怖啊。我给她壮胆说,应该不会吧,再等等,如果感觉情况不对,我们就赶紧跑。
不一会儿,黑暗里渐渐走来一个瘦瘦的男人,推着一个吱吱响的自行车,应该是他。
马良话很少,领着我们走到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简修房。他租住在二层。打开门,开了灯,客厅中间的沙发上扔着外套,躺椅上卧着一只肥猫,前面支着油画架和未完成的一副大画,地上洒着各色颜料,旁边还有一堆烟头和易拉罐。一看就是不修边幅的画家住所。
马良是新疆人,回民,脸瘦瘦的,头发胡子有些长,有沧桑感。我和谷子坐在沙发上,他坐在躺椅上抱着猫咪。
我以为马良是他的网名,得知是真名后,不仅感叹,父母真得太有先见之明。
正在聊天时,有人敲门,马良说他约了朋友来玩。
两个年轻人进来了,一个络腮胡子提着一扎啤酒,一个蓬蓬头发带了些下酒的花生瓜子麻辣零食。
我和他们仨一起喝扎啤,一罐又一罐,谷子不喝酒,只吃小零食。
蓬蓬头发说:我已经一个月没开口说话了。
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一个人住,整天画画,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基本不出门不社交不说话。
络腮胡子说:我们都是画画的,经济拮据,只能租住在这里,宋庄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热爱艺术,却被边缘化,抑郁不得志。
喝了几瓶啤酒后,马良拿出了他心爱的吉他,开始弹唱《南方姑娘》《米店》,都是慢悠悠的民谣调子。他朋友把塑料垃圾桶翻过来底朝上,当作手鼓,用双手有节奏地拍着,身体随着韵律摇晃。
马良让我点歌,他来唱。
那时,很爱《夜空中最亮的星》。
马良弹着吉他,半眯着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唱着: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暗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那是2013年的10月份,我喝着甘爽冰凉的啤酒,在北京郊区的宋庄,听着一个落魄画家在深夜弹唱《夜空中最亮的星》,竟然内心翻涌,热泪盈眶。
谁的心里没有一点梦想,谁的梦想不是暗夜人生最亮的星呢?
即使看不到面前的山川湖海,找不到人生的罗马大道,依然义无反顾向前走,无论生活如何背叛我们,仍然看得到夜空中最亮的星。
衩姐说过:我们为什么爱喝酒?因为微醺中每个人都自带柔光。
夜深后,谷子睡着了,马良的朋友喝高了也睡了。
马良点了一根蜡烛,熄了客厅的灯,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从小父母离异,分居两地。虽然有两个家,但一个都不是他的。爸爸的家是爸爸的,妈妈的家是妈妈的。所以这么多年,他随意漂泊流浪,不愿回新疆。他靠卖画来生活,可是很多时候,卖不出去,就没有收入。
他之前还有个女朋友,他经常下厨给她做饭吃,感情很好,但最后还是分了。我没问原因,但也猜的到。
我对他说,在云南大理时,看到人民路上有很多的流浪歌手和画家,你应该去那边看看,或许适合你。
烛影摇曳,话又投机,不知不觉,聊了很多,就凌晨五点了。
马良去狭小的厨房煮了一锅素面,可能是饿了,我和谷子一人吃了一大碗,觉得美味极了。
临走时,我俩帮马良打扫了乱糟糟的房间。
打开门,站二楼的阳台上,阳光照进了干净的屋子里,洗去昨日倦怠,暖洋洋,这才是新的生活吧。
我们和他胖胖的猫咪告了别。
2013年冬天某一天,马良突然在微信上对我说:我在大理,人民路,唱歌,画画。
不可思议,他竟然真的去了我最喜欢的地方。
有一次,他说他好像着凉了,肚子疼。
我说你去超市买一包那种带姜的红糖,泡热水喝,喝完就好了。
他说,坐在大理客栈门口,端着一杯冒烟的红糖热水,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看一眼,搞得好像来了大姨夫似的。
看了这句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时隔三年,我的微信被盗了一次,很多人都联系不上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可能去了更远的地方,因为他自带流浪属性。
他可能也看不到这篇为了他而写的文字。
但是依然谢谢他,让我在足够年轻又不谙世事时,能够和素未平生的人喝酒夜聊听弹唱。
我未曾流浪,可是通过他,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
我有一碗故事,
你有一湖酒吗?
愿你出走半生,
归来仍是少年。
@她在非洲漂
(无戒21天日更挑战营第6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