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烤下,远处的山脉悬崖贫瘠雄伟,山下的泥屋茅舍残破荒凉,裸露的大地尘土飞扬,一个衣不蔽体四肢瘦弱的男孩在布满弹坑的道路上拼命奔跑,时不时惊恐地回头看一眼后面举着枪追赶的男人。
第一次,因为阅读一本书而做梦,书中的场景转换成了梦境。园子能感受到那个男孩惊慌无措的绝望情绪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奔跑带来的窒息感,让人挣脱不掉。梦境变换,男孩逃跑途中出现一座带花园的房子,人们正欢聚一堂祝福新人,男孩躲了进来,在角落瑟瑟发抖,善良的人们将他藏起来,躲过了追赶者的捕杀……
大概是《追风筝的人》对于战乱给阿富汗人民带来的动荡不安和残酷绝望描写得太过细致真实,而园子希望孩子们可以躲过死亡的威胁平安的长大,才会在读完以后做了这样的梦吧。可惜现实中的那一方土地,依旧麻烦不断、灾难深重,那儿的孩子耳朵里除了枪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追风筝的人》所描写的人性与人类体验:羞耻、负疚、后悔、爱情、友谊、宽宥和赎罪,网上各种评论文章不说汗牛充栋,也是连篇累牍,关于分析风筝的寓意和意象的学术论文,光知网就有几十篇。
关于救赎与成长、忠诚与背叛的书有很多,《追风筝的人》之所以能从中脱颖而出,源于书中所描写的人、事、物有其绝无仅有的独特性和时代性。
故事很大部分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苏联战争之前的时期,对于那片土地以外的人来说,这就是个盲点。再到后来发生911事件,关于阿富汗的文章大多围绕着塔利班、本.拉登和反恐战争展开。这本书,描述了普通阿富汗人的生活,还原了被妖魔化的他们,让人们看到了另一面:普通阿富汗民众也是战乱和恐怖活动的受害者。
在种族摩擦、国内政变、他国入侵、恐怖主义滋生的背景下,孩童时的一个游戏、一个十三岁男孩的一次选择,书中各人的不同命运与国家民族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又在某个点上分岔。
说实话,读完本书,园子既没有被哈桑的忠诚所感动,也没有因阿米尔的救赎所欣慰。所谓的忠诚是卑微者的渴望,寄希望于换来主人的友情;所谓的救赎是为了找回亲兄弟的遗孤,与童年时的背叛无关。而救赎未必就能换来幸福结局。
在有着根深蒂固的等级制度和种族观念的国家,喝过同样乳汁长大的两兄弟,一个是普什图,一个是哈扎拉;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奴仆;一个是逊尼派,一个是什叶派,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就被这些他们所不能理解的标签分隔开来。
没有战乱的阿富汗是美好安逸的,孩子们的童年是快乐的。在历史、种族、社会或者宗教在他们脑海中生根发芽之前,阿米尔和哈桑之间或许曾经有过友谊,但人是会长大的,哈桑一如既往地守护着孩提时的友谊,阿米尔却已渐行渐远,一如阿米尔的爸爸从未承认过仆人阿里是他的朋友一样。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平等相处。
为了理解本书的可贵之处,园子查阅了大量的书评,第一次,读完一本书以后没能寻找到与其他读者相同的共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于是再次回到书中,才发现,让人心酸的,是这样一句话:“我回到自己的祖国,却发现自己像个游客。”
阿米尔少年时生活的家园早已不复存在,再回来时,已在逃亡的国度生活了二十年。在那儿,他有了事业和家庭;在那儿,没人在意普什图与哈扎拉人的区别。与他一样的阿富汗人,努力融入美国的生活,并固执的坚守传统与风俗,他们心中依然深深怀念着失去的祖国。
如果不是因为战乱,阿米尔小时候亲眼目睹又懦弱逃避的行为最多是让哈桑和阿里远离喀布尔去生活;如果不是因为种族歧视,离开阿米尔的哈桑可以不再卑微的奉献,可以为自己而活;如果不是因为恐怖主义,阿米尔的返乡之路也就不会显得尤为艰难,他的救赎之路也就不会如此可贵。所以,真正震撼园子的,竟然是那个灾难深重的国度、那段人性灭绝的历史。
当阿米尔回到阿富汗,他发现自己和这片古老的土地血脉相连:
我的离开很久远了,久远得足以遗忘,也足以被遗忘。我在大地某处有个家,对于那些睡在我倚着这面墙那边的人们来说,那地方或许遥远如另外一个星系。我曾以为我忘了这片土地。但是我没忘。而且,在皎洁的月光中,我感到在我脚下的阿富汗发出低沉的响声。也许阿富汗也没有把我遗忘。
救回了哈桑的孩子索拉博,陪着他一起生活、一起放风筝,阿米尔内心的伤痕却依旧无法消除,心魔依旧存在。经历屠戮、暴行和抛弃的索拉博,内心的千疮百孔无从补救。那些如游牧民族般在历史的漩涡中风尘仆仆地缓慢前进的阿富汗人,用忍气吞声对黑暗照单全收。
如果能够回到一切开始的最初,回到那个天空广袤而澄蓝、阳光闪闪发亮的宁静故土,都能安定下来吧。可惜回不去了。
生活仍在继续。开始或结束,成功或失败,危在旦夕或柳暗花明,都不重要了。结局是否幸福,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得出结论,毕竟生命还在延续,故事仍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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