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寒潮袭来,全国降雪。我拖着自北向南回乡的行李,混着雪花回到高中,和班主任吃上一顿火锅,再共饮三杯酒。
我的班主任姓展,是一头已经在教育事业上耕耘了二十多年的老黄牛。我们几个学生到校门口时,他早已侯在那儿,微笑相迎。身旁飘散的雪花倒显得人佝偻许多。
刚上桌,老展拿着白酒便往男生们杯里倒,三杯酒下肚,说话似乎才能畅快。“当年最调皮那个李东强现在在哪?”“王镇飞行员没考上复读了吗?”“张准和隔壁班那谁现在咋样了?”老展一口酒一个问题,像所有的故事都未说完,他不幸只能经历一半。我们耐心地回答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真实的和瞎吹的。
“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展突然开腔,抿下一口白酒,“你们在我这,都有故事,我习惯帮每一届学生装着。”
我望向对面坐着的那个男生,寸头粗眉,笑意浅浅,自信而又随和地同整桌人侃侃而谈,老展说完那句话时,他的眼神有些忽闪。在大学没练出什么好酒量的我这一天心血来潮,隔着火锅升腾的雾气,默默喝下五大瓶。
嗯,毕竟对面坐着的是高中初恋。这种彪眼泪露感性的矫情戏码再次在我的文章中带着十八分狗血镜头出现。
可能细节现温情。在纠结谁去拿西瓜我俩同时伸出手石头剪刀布时,在他把火腿肠虾滑和黄花自然而然地夹到我旁边的九宫格时,在回家路上他习惯性地把我拉进马路内侧却没有牵起我手时,一种怅然感油上心头——早已没了爱情,却还有只属于我们的默契与熟悉。
我和他在一起两年,是在那种父母老师室友皆不赞同高考大军汹涌而至的大背景下立下“海誓山盟”的。我成绩好,他成绩差,没有共同奋斗目标没有志同道合兴趣,我们却神奇相恋。每晚聊天到深夜说半小时晚安直到手机砸脸、课间操和前后同学换位只为离彼此更近、一诊前赌气吵架打电话到凌晨三点、门禁前跑到我宿舍楼下只为再看一眼……所有幼稚而疯狂的事情我们都做过,所有的矛盾和冲突也接踵而至,但曾经说过一万次的分手却也在每次痛哭后相拥而和。
总之不作不休。
或许是年少的爱情吧,经得起折腾,只管赴汤蹈火感觉自己特爱他特会牺牲,却从没有构想过自己的将来,会因他变好或坏。
高考后我将志愿填到了北方,从此秦岭淮河线相隔,异地不久,再无关联。
我记得大一开学前我去找他(他家和我家在不同两个市),我俩都带着一种预感,或许大学会分手,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以情侣的身份在一起。回去时我强忍眼泪,一直憋到车上,车开后问他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马上给我打电话。他回:“怕你听到我声音忍不住哭,我不想你哭。”
不过那些关于初恋的文艺段子并没有符合自己此时的感受。想哭?想和好?要抱抱?这些都没有。我现在已经可以直视他,就像在回望一场被非主流语言霸屏的爱情故事。别人口中所谓的初恋情结,估计也只是因为自己仍是单身狗恋旧罢了,真正充满正能量期待新明天的我们干嘛时不时要去怀念一场回忆。
很多事情我记得依旧清晰,只是回忆时的情感早已变了样子。就像我曾经多么想和他看一场初雪啊,可当真的雪落南方时,身旁之人已是旧人,当时那股浓烈的情感早已被时间冲淡得像薄雾,轻叹一声,消失殆尽。
并不是所有的重逢都是一场惊心动魄,并不是所有的初恋都必是人心口上的朱砂。我们可以在被束缚又轻狂的年纪里爱得坦荡,也同样需要在长大后的世界里专一而深刻。
这是对将来的自己负责,也是对将来自己要遇见的人负责。
抓住过去不放的,其实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