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行“躺平”说,但哪个中年人敢说自己也躺平?面对上有老下有小,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坚持。中年人,已经没有了投降的余地和机会。年轻人追求“躺平”就当是先偷会懒吧,最后该要他们扛起的责任,一点儿也不会少。
中年人不容易,在任何时代都是如此。李白年少时四处出游,饱览名山大川,三十而立后,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前程,沉浸长安十年,才混了个翰林,最终却落得个“赐金放还”。而比他小十几岁的杜甫更是落魄,在长安厮混十年,孩子都被饿死。读杜甫出山之作《望岳》一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何等意气风发。
所以,不管是意气风发还是躺平,到了该扛起责任的时候,谁也跑不掉。杜甫诗《赠卫八处士》一诗,虽过千年,中年人读之,感同身受,不能自已。
《赠卫八处士》,是杜甫47岁的时候写的诗,正值安史之乱,杜甫翻过几道封锁线跑到宝鸡投奔唐肃宗,被任命为左拾遗,只短短二个月就被罢官,降为一个小参军。在华州任职期间遇到了年轻时候的朋友卫八(姓卫,排行八,名不详),二人相见,百感交集,所以作此诗。
赠卫八处士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怡然敬父执,问我来何方。问答乃未已,驱儿罗酒浆。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
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人生在世,朋友难以相见,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能与老友相见,少年时光易逝,我们竟然都已白头。很多朋友已经去世,心中戚戚然。谁知道二十年后,再一次到你家做客,当年离别时你还没有结婚,而今已经儿女成行。孩子们敬重父亲的朋友,问我从哪里来,话没说完就张罗酒菜,酒菜飘香,热情似火。你说难得见面,一喝就停不下来,酒逢知己千杯少,感谢你的热情和眷顾。明天又要分别,以后会怎样,不得而知了。
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交流也不顺畅,朋友见面只能凭缘分。但,现在我们就能和朋友时常见面吗?初中的同学,高中的同学,抑或是大学的同学,毕业后,很多人也是见不得的,即便是当时很好的朋友,联系方式就躺在电话或微信的通讯录里,再也没有联系过。
阻碍交流的是各自的生活,千年来都没有变过。
钱穆说杜甫是所有读书人的榜样,因为他一心入世,即便未能有治国之策,但也尽自己所能书写天下人之苦。钱穆如此认可杜甫,是因为杜甫无时无刻不在扛着“读书人”为国为民的责任。
生活是辛苦的,谁都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杜甫是官宦之后,如果留在老家,衣食无忧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李白父亲是商贾,留在四川日子也会很舒服;辛弃疾、柳宗元、范仲淹、陆游、李清照……这许多读书人本都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但他们的诗、文里面表现出的壮志难酬皆是因为不能为国为民进献自己的能力。他们的痛苦和无奈都源自内心的责任感。
作为一个普通人,不一定要有“为国为民”的想法,但为家人为父母孩子多做一些的心还是要有的。一个人所谓优秀,就是在一个圈子里表现突出,这种“内卷”本就一直存在,现在也并没有多么过分。
其实,都说“躺平”,但并没有谁停止了脚步,都是迷惑别人的障眼法而已。因为,扛起责任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人生的意义也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