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去县城给老爷子拿药回来,还未进家门,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石老师,你有个二姨奶奶吗?她到学校来找你啦!我给她说的,你去县城了。”
“她还在学校吗?你给她说,我马上就到学校。让她在校门口等一会儿。”
挂完电话,我心里直划魂(疑惑,猜想之意),二姨奶奶来找我干嘛?太突兀了。我没敢耽搁,风驰电掣赶到学校,看见我七十多岁的二姨奶奶正从学校门口的商店里提着一箱牛奶出来。
二姨奶奶肯定有事情,我想着在外面说话方便,就没让到办公室里去坐。我把她的电三轮车推到树荫下,祖孙俩坐在车座上拉呱。
我以为二姨奶奶是去了我奶奶她的大姐家顺道来的,又想八月初一,按习俗不走亲戚。
同事说,“你姨奶奶不知道你电话,不知道你名字,只说你的小名。我不知道谁,去幼儿园问,没有。又问你姨奶奶,说是姓石,又问是不是俩儿一个闺女的,说是。我就知道是你了。”
二姨奶奶是特意来找我的,大姑家和二姨奶奶家离得很近,她从大姑那里知道我了解三姨姥爷的病情,来问问我情况。
我知道的她都知道。三姨姥爷一住院,三姨奶奶心里没有底,很害怕,就打电话给了二姨姥爷。所以,关于病情,二姨奶奶比我了解的详细。
祖孙俩谈了一会三姨姥爷的病情,很是唏嘘。我们俩一致的意见是,只要能治疗,不惜一切代价,不管花多少钱,都治。有我们这些亲戚呢,只要能花钱的绝不让他们仨(三姨奶奶的子女)有太大压力。
二姨奶奶此行的主要目的有两个。
一是来征询我的意见,要不要给宋静打电话。二姨奶奶担心,宋静这么多年和家里的关系疏远,在家里这样一个特殊时刻,能否克制住脾气,把以前的恩怨都放下;能否多打打电话给她爸妈并缓和一下和老二之间的关系,毕竟一切决定都要他们姐弟三个商量。
我说,在三姨奶奶给我打电话说三姨老爷肺里有囊肿时,我就通知了她。她弟弟也告诉了她具体的病情。她爸的病情进展她都知道,并在积极的想办法。同时,我也和宋静就治疗方案探讨过。宋静表示,她会放下一切成见,好好的和家人相处,全家人会拧成一股绳共渡难关。
二姨奶奶放了心。
二来,二姨奶奶想让我在三姨奶奶回来前告诉她,她好给他们家准备食用油面粉青菜肉蛋等,好让他们一回来就能开火吃饭。
想得真周到。我仅是给三姨奶奶家进行了大扫除,也仅是想到了给他们烧壶开水,没想那么细致。而二姨奶奶什么都想到了。仍然一如既往的像关心孩子一样事无巨细的替六十多岁的三姨奶奶操心。
婆婆说的一些往事渐渐浮上心头。婆婆家的老院子和三姨奶奶家的老院子对门,婆婆对三姨奶奶的家事无比了解。三姨奶奶的婆婆是个甩手掌柜。三姨奶奶结婚后分家单过,一穷二白。生了宋静,没几天就是年关。三姨奶奶坐在家里直掉眼泪。大过年的,冷锅冷灶,冷冷清清,婆婆又不管,可不难过吗?二姨奶奶来家一看情形,马上回家,拿菜拿肉,连葱姜蒜都准备好。调好饺子馅送过来;蒸好馒头,送过来;炸好丸子,送过来;炸好焦叶,送过来;孩子没人看?马上派已经七八岁的儿子来看孩子。这么多年,二姨奶奶就像一位母亲呵护孩子一样呵护着三姨奶奶,事无巨细,周到备至。所以,三姨奶奶有了心事,第一时间会找二姨姥爷商量。二姨奶奶和二姨姥爷就是她的家长,一切风雨,他们都阻挡在外。
如今,三姨姥爷生病了,几大医院都看了,最后南京军区医院几科大夫会诊,也是给出了不能动手术的结论。没有可控药物,没有针剂可打。要想维持生命,只能化疗抑制癌细胞生长与扩散。三姨姥爷不了解具体病情,不想化疗。三姨奶奶无主张,只是哭。
二姨奶奶很是心疼,担心三姨姥爷又担心三姨奶奶。叮嘱我等三一奶奶回来,一定让我多劝劝她。事已至此,我们要以最乐观最积极的态度配合医生治疗,同时做好最坏的准备。
唉!七十多岁的老姐姐此刻双眼通红,“我和你姨姥爷商量了,他们回来上县医院时,给他两万。小学(三姨奶奶的儿子)也是没多少钱。”我也表态,只要三姨奶奶需要,出钱出力一句话的事。
满头银发的二姨奶奶骑着电三轮车渐渐远去,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身上,那么亮,那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