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乡间挣学费
今天,是小学一年级新生入学报到的日子,家长、孩子、老师都一大早忙碌起来。为了这个美好的开始,家长们从孩子的早餐、打扮等开始操心。校门口铺上了红地毯,搭起了有各种寓意的拱门,勤学门、美德门、健康门等等供家长孩子合影留念,人人都想想留下这美好的一天。但对于一个1974年上小学的我来说,上学的一切只是模糊的印象,而如何为自己挣到学费那些琐事却恍若昨日。
作为乡间的小孩,父母最具威摄力的一句话就是:明天不用上学了。这对于一个渴望上学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核武器。那时也没有“希望工程”,慈善救助。对于我来说,如果能够自己挣到开学需要的学费,无疑能够继续上学的保险系数要大些。
最容易做的事便是割青草。暑假里,天色刚亮就出发了。割青草的人太多,村子附近的田埂、小路早就剃了光头,只有赶到更远的地方。割了草,要挑回家是最考验人的时候,扁担压在瘦弱的肩膀上,感觉好像刀割一样的疼痛一点也不夸张。开始能多走一段路,后来越歇越想歇。挥汗如雨把草挑到家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马上找个空地把草在太阳下晒干,最好不要下雨,连晒三天的青草散发着一股清香,这时就可以捆成草团拿到湘湖农场奶牛场去卖。虽然每斤干草只有三厘,但生意非常红火,卖草的人、车,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工作人员验收,称重。卖草也不是一帆风顺,如果不够干燥,如果淋过雨颜色发黄,那只有失望地回来。那是初一学费加代管费是七元钱,但要靠每斤三厘的干草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暑假里,最开心的事是为村里摘茉莉花,只要完成任务,摘一次一毛钱。茉莉花一盆盆摆在架子上,芳香袭人。到了中午,烈日下的茉莉花生气勃勃,数不清的花儿含苞欲放。我们要做的事便是摘下刚要开放的花苞。如果花儿开放了,那就卖不上好价钱。摘花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负责人马上把花送到镇上的供销社,据说一定要在下午三点以前,不然送到厂里就来不及加工了。因为是大中午,天气又热,茉莉花队最喜欢放暑假的小女生,手脚敏捷,做事认真。可惜茉莉花的旺季就在最炎热的那几天,其余的日子也用不着找帮手。
炎热的夏天,下过几阵雷雨,最需要人手的便是摘莼菜,因为过了这么几天,莼菜的采摘要告一段落了。西湖莼菜曾经被历史上多少文人墨客赞颂,现在也是杭州楼外楼的名菜。但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也没有品尝过莼菜的味道,只是挣学费的一条路子。莼菜田就在我家后面的山坞里,三面是山,这里原来种水稻,产量很低,水稻成熟时的杆子还不到人的膝盖,亩产只有两百斤。十一届三种全会后,村里办企业充满了干劲,算盘厂,服装厂、五金厂都热火朝天办起来了,不久又倒闭了。莼菜厂的生命力最旺盛,产品卖到楼外楼,还出口到了日本,现在成了房地产别墅区也有点可惜。摘莼菜需要人或蹲或趴在小船上,然后俯下身去把水里莼菜刚长出的滑溜溜的新叶摘下来。骄阳的炙烤下,船上的温度起码有四五十度,那水也滚烫滚烫的,那炽热蒸人的感受一直在心间。开学了,经过劳动的熏陶,除了挣到学费以外,还有黑得发亮的皮肤,被伙伴们喜称为“非洲人”。
其实,挣学费的途径不止这三条,还有农忙时到农场里割稻、种田,晚上搓草绳、编草帘。挣学费的过程与其说是一种煎熬,更不如说是一种锤炼,为自己的人生积累了第一笔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