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的问题总能给我灵感。今天看到的问题是“高考时发生的有趣的事”。

我想起了自己的高考，那是5年前。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高考时，高考前，高考后。

但有些事情却记忆犹新，沉重的、无法改变的、回想起来感觉空空的，每每吹散混沌的尘沙，会看到它们在记忆的长风中飘扬，如此鲜活，如此灵动，仿佛有人在五年里时时拂去“陈旧”的灰尘，常常拿出上釉把玩。

的确如此。五年里，我不时回忆那段时光，不时思考所作所为，不时得出新的结论。

高考结束后，听同学说，他们会梦见自己正在高考的场景，他们想回到高三的那段岁月。我只是不置可否的笑。我从来不想念那段时光，无论在同学心目中它是多么美好，多么单纯，多么热血沸腾。

我记得高考结束那天，坐在回学校的车上，我问班长，什么感觉。他说，没什么感觉。反问我，我答不上来。然后，收拾一叠叠废纸般的试卷，拿着日后只能充当青春回忆的课本，各自回家了。

我记得高考那天，考完英语和同考场的同学一起集合，轻松说笑。在回学校的车上，她突然哭了起来，任凭其他人安慰，原来是我考完后朝她笑，她便觉得我考得好，想到自己发挥不好，不禁痛哭流涕。我哑笑，不知怎么安慰。结果是她成了全班成绩最高的那个，仿佛嘲弄当初围在她身边安慰的人。

我记得高考那天，当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问我数学考得怎么样时，尽管选择填空的最后一题我都做出来了，自己还是谦虚的说，会的都写出来了。他把这句话当做了真实，安慰我说，那就行了。

我记得高考那天，考数学之前，迷信得蹭了蹭擅长数学的班长的肩，我这么一做，其他人纷纷效仿，他吓得赶紧逃走，真怕自己的好运被偷走。

很久之后，当自己成为被蹭的那个人，我才发觉，想沾光的人永远不会偷走别人的好运，毕竟，迷信是战胜不了科学的。

我记得高考前一天，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班主任在一个月前就提醒全班女生服用药物规避风险，但是我怀着侥幸心理，又有一次暗自决定，隐瞒父母。当压力终于战胜了侥幸，妈妈立即采取了措施，但为时已晚。那三天吃了很多止痛片，还算有效，但十分虚弱，虚弱到没有心思看风景，没有心思聊天，没有心思吃最爱的榴莲。

时至今日，妈妈仍会惋惜，说当初应该好好调理，说过年时不应该带我回老家，话语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奈。只有我清楚，也许生理期遇上高考的确影响心情，甚至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借口，掩盖我高考前心态失衡的事实。

发觉自己心态失衡是高考以后了，总结教训时，回忆种种，透露着不可思议的玩笑。

心态失衡的一种感觉是，同桌对我构成了巨大的威胁。二模成绩公布后，班主任自习时小声地对她说这次考的不错啊。我默默地委屈流泪，不是因为同桌受表扬，而是因为我的优异表现不仅没有受过表扬，还遭受质疑。我仍清楚地记得一模成绩公布后，我发挥超常名列全市第四，政治老师问我是不是把背过答案，我照例说没有。就因为考到原题，我记得原题的答案，把背过的答案copy上，是我的错？难道就算我知道标准答案，还要费尽心思胡编乱造一番？我像个做错事被批评的小孩，拿着荣誉却受之有愧。

对不起，说到当时在小班受的委屈，情绪又激动了。没错，尽管五年过去了，我还是会埋怨当时的老师，但并不是所有。

我记得历史老师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教诲。她对我说，她看不到我眼里的星星，那种在第一名眼里的星星。我听完这句话仍是茫然。时隔多年，当我坐在大学教室的第二排专心致志兴致勃勃地听老师讲课，我终于明白了星星指的什么，那是一种对知识的渴望，不是来自于应试的压力和机械式的学习，而是自身对知识的思考和对问题的咀嚼。历史老师当时说过那么多感悟和劝诫，我那机械转动的脑子，都当做废话处理了，只这一句留存，一句就够了。

我记得地理老师对我的重视，小班人才济济，她还会时时点名让我回答问题，叫我上黑板做题；当我地理发挥不理想时，她对我说，以你的水平不应该啊。尽管是一句批评，我仍觉得被肯定被鼓舞。尽管见到她的第一眼，认为她酷似我一个极讨厌的长辈，要不是姓氏不同，我甚至觉得她们就是姐妹，但渐渐地，她战胜了我的刻板印象。多年以来，我仍喜欢地理。

我是个容易骄傲的孩子。一旦骄傲就会膨胀。膨胀过度就会自爆。受挫后又鼓足士气。这一态势在初中初露头角，到了高中更甚。高二班主任发现并运用了这一规律，促使我名次不断上升，稳居第二。不幸的是，作为第二的我在高三被分配到小文班——山外山楼外楼的小班。脱离了舒适区，我面对的是残酷的竞争和血淋淋的事实。愈挫愈勇的志气在实力面前丧失了前进的动力，我挣扎着，只求不要太难看。

小文班的时光像是鬼压床般的噩梦，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也逃离不了。回去？鸭子一旦被赶上架，就下不来了。

在小文班的光辉属于小文班，不属于自己。

时至今日，妈妈仍会设想，如果当初去了一中，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当初留在原班，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当初补习语文，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开始我也会随她想象，但最终幡然醒悟，这一白日梦不过是薛定谔的猫：没发生之前，你不能承诺什么；结局摆在那儿，再告诉我无限可能性。“如果...就...”，我已深受其害，一切的选择都是当下最正确、最合理、最坚定不移的，我终于不再遗憾。

2018.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