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一片水面、夹道迎来的无数救援队员、还有一部蓝色闪着鳞片光辉的无牌手机。怎么就漂到了十万八千里外呢,小齐问自己,而那场灾难式的大水又为什么停住了脚步?
但是,这一切都显得不是很重要,因为小齐正着急忙慌地找着自己的两个手机:哪怕找到一部也好呀!她还要向父亲报一声平安,叫他不要担心。
事情是这样的:就是这一天早上,一群学生搬来了这样一片无论是外观还是内瓤都可称之为破瓦罐的宿舍。大概描述一下吧,地是歪曲的泥巴凑成的,墙壁看不出来究竟有多少年月了,如同苍老之人垂死的面颊,不时从黑漆漆的天花板上掉下来两只蟑螂,可怜这小强也是宿舍一般寡瘦的样子。小齐脸上很快就不会再出现类似惶惑的神情了,她麻木的瞅了眼对床的女孩子,也就是小维。那小维镇定地抱着一部手机,眼睛和手机屏幕对放着光芒。
小齐的目光渐渐下移,一瞬间,她厚重眼镜下瞪起一双牛眼。上床的阶梯中间盘着一条白蛇,正用毒辣的“咝咝”声威慑四方。
一种别样的胆量使她揪起了白蛇的七寸,先前说过了,脚下是泥巴地,这一会儿不知何故,地下的水涌上来,奇异的力量搅动了地脉,使得泥地湿烂难行。小齐揪着蛇七寸,踏在剥落的电扇叶子上,一步一挪,朝门口前进。
那扇门,你尽可想象一下三星级高中学生宿舍里的厕所装订门,年久失修,只有破得不能再破的地方斜订着两根生锈铁钉。说得难听点,是为伤口注入破伤风病毒的利器。
丢出蛇的时候,小齐被门外波塞冬降临一般的景象震惊了:深蓝色的浪花拍在门板上,飓风卷起大树、灌木,世界在疯狂的破坏下黯然失色。
小齐大叫起来,用自己都听不到的话语向室友们咆哮,没想到,只有她一个人在慌乱、崩溃。其他人,小维、文贝甚至没有抛给她哪怕一个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生死关头,大家都还是各干各的,对外界漠不关心。小齐气愤中,手一滑,一部蓝色的手机就滑到了滚滚江流中,不见踪影了!
水位还在不断上涨,可是,周围人甚至都不曾抬头。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小齐失去了愤怒、紧张。一种别样的情绪占领了她的胸腔,再看着那洪水涨动,她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再心里默默盘算着余下的时间,而且一步步往宿舍最高的床位上爬。这时,小齐又看到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但是她无暇再管,只是像其他人一样带在尽可能会多活一会儿的地方。
蛇始终不动,待在原地盘成蚊香状,小齐去看它的眼睛,那双灰色的眼睛在抖动,不对!不是蛇眼睛在动,是蛇身下的木梯,是整个破烂的宿舍在动!天哪,不可思议,这一排烂得如同旧社会窑洞的宿舍像一列火车一样开起来了!
莽莽大地上,一条破烂长龙以超越洪水的速度疾驰着,直到摆脱水的纠缠,这庞然大物才嘶鸣着停下。小齐从平静的蛇身判断出安全的境况。霎时,破烂宿舍摇身一变,成了敞篷的四栏皮椅,小齐半天摸不到那另一部黑手机,在只是热情丝毫没有行动的救援人员的包围下慌了神,她摸到了开头所说的那个蓝色鳞片手机,却怎样也打不开,小齐只好干着急地念着:“我要给我爸打电话”“我得给他报平安”“不能让他给我担心”······
“起床啦起床啦!已经七点半了,八点有课诶。”朦胧而熟悉的话语声响起,吵醒了天亮。小齐睁开眼,默默想:还没有给爸爸打电话报平安,尽管那是在梦里,尽管是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