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后,见办公室外有一盆菊花,开得很不错,就用手机拍了下来。
滤镜编辑后——
亲,您看到了那一盆菊花的美丽了吗?答案嘛,我来猜一猜:
答案一:看到了,相机相素不错,真实再现了花的美好。
答案二:没有,照片都是照来“骗”人的。
答案三:没有,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透过你的眼,就着上了你的情感。
答案四:没有,角度不一样,透过你的镜头,就有了你的选择。
答案五:你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菊花本真的颜色吗?下午阳光下你再去看看……
答案六:太无聊了,拒绝回答。
……
抱歉,穷其想象,我只能猜到这里了。无聊的背后是这样:上周五学完《怀疑与学问》后,发现顾颉刚说“做学问也是这样,最要紧最可靠的材料是自己亲见的事实根据。”也就是说,眼见为实嘛,便让学生怀疑,眼见为实吗?写一篇议论文。
周末有学生提交电子稿,版本都差不多;今早交上来的纸质作文,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看似很简单的问题,怎么学生就不会写了呢?临时决定上课时花点时间来解决——
质疑问难不仅需要平中见奇的好奇心,更需要极其敏锐的洞察力,能够在平常事物中找到突破口,直至问题的内核。这种思维训练,可能没有利用训练时间记上几篇古诗词或者做上一个阅读更见效,甚至一节课下来课堂十分冷寂,或者对于大部分孩子来说,思维根本没有任何涟漪——但我依然决定,要继续这种“看似无效”的劳动,原因很简单——这就是教育啊,眼见不一定为实。
对于思维处于混沌状态的学生来讲,打开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以例示之,引发同类联想:
想想《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这篇文章我们对题目的解读,先从动词入手,有“失掉”和“没有失掉”两种答案;再从“中国人”主语所言范围的大小来谈,有全部和部分之分;再说“自信力”一词的含义,“自信”从相信的对象上说,即相信自己,如果不是相信自己,那就不是“自信力”了,信啥就是啥信力;同理,还可以从“信”这个字去展开。
如此示范,学生至少可以明白“眼见为实吗”这个问题从哪里入手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学生,长久的沉默后,我眼见的事实是,孩子们一眼茫然。
打开混沌还有一种方式是,让孩子犯错,从错误中启程。我叫起了依琛同学,心存一丝侥幸,万一孩子说对了呢——
“我认为眼见不一定为实,先提出我的观点,再用几个事例展开论述,最后得出结论……”孩子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没了底气。这就是我见到的共性错误:事例堆砌,不知怎么展开。
“想想看,你的几个事例都论述了什么道理?”我问依琛,也问所有同学,“为什么眼见不一定为实,请陈述理由。”
又是很久,终于有手举起,是朱维翰。
“眼见,所见只是表面现象,不能见其实质;所见事物,它的表象会迷惑人,容易产生错觉;见的主体是人,会带有偏见。所以,眼见不一定为实。”他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是理不直气不壮的那种,因为他看不到大家的回应。
在共性的错误中换个角度质疑,深入,哪怕是一点点,都会成为自己的真知灼见。个性之所以成为个性,不仅要有先人一步的敏锐,更要承受无法共鸣的孤独。不能太相信眼睛,你眼见的岁月静好,实则是更多的负重前行。
不得不说,朱维翰同学打破了大多数思维的混沌,很多同学开始找到突破口,从“眼”入手,分析“实”的含义等,很快有了新的思路,生成板书如下:
课后整理如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和学生是亲见亲历,都不敢保证是否一定“为实”,更别说你只是隔着这些文字去“见”呢?所以,任你思考,辨别,去伪存真了。
再回到起点,顾颉刚完整的原话是:譬如在国难危急的时候,各地一定有许多口头的消息,说得如何凶险,那便是别人的传说,不一定可靠;要知道实际的情形,只有靠自己亲身视察。做学问也是这样,最要紧最可靠的材料是自己亲见的事实根据。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