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豫D双人舞
已经十多天了,初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沙沙的雨声,犹如一支跑调的曲子,格外刺耳。窗外黑黢黢的,“咾咾咾咾!”母亲打着手电,已开始给猪喂食。我讨厌这些声响,把头深深埋在了枕头下。
“唉!这才一百多斤啊!”母亲叹息道。“还是怨我,没有把它侍奉好,要是.......”
“别要是了!半年的猪娃儿,长得不小了!况且咱昨晚不是商量了吗?今早卖了,我就把钱给人送去,欠的账不敢再拖了,这两天锁叔的哮喘又犯了,不能等人上门张口来要!”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
“再过两天孩子开学不也缺钱吗?咋去报到啊!你再去看看通知书,看看到底还差多少钱?”
“嗯!咳咳!!咳咳......”
我把脑袋探出来,侧起耳朵,但只能听到沙沙雨声中夹杂着猪吃食“吧唧吧唧”的声响。
父母终是沉默起来。
自我上初中,勤劳的父母为改变家庭的窘困,越发努力,不仅远赴四川买牛回来宰牛卖肉,而且在四里五乡率先做起了支锅熬盐的生意。可是因为他们没有多少文化,不善经营,以致负债累累,家境实是更加窘迫了。
暑假里,我收到的这纸师范通知书,成了我们一家对未来最明媚的期待。因为那时上师范,国家每个月都会有一二十元的生活补助,这对我家,很是重要。
八百多元的开学费用,父母本指望,狠了心提前出圈卖了这头猪就够了。不成想,锁爷的哮喘病犯了,听父亲说很是严重。之前,父亲已经把熬盐用的十几米长的大盐锅,低价转手给别人,然资不抵债,欠锁爷家的钱始终没有还上。
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还。昨晚临睡,父亲撂下了这句话。想到这,我狠狠地把身子砸向床头,眼泪终是流过脸颊,滑落到枕头上。
“突突!突突!”天刚蒙蒙亮,收猪的就冒雨开着机动三轮车急急而来。父亲与我,和收猪贩一道,七手八脚给猪过了秤,又抬到车上。猪贩给父亲数了钱,很是满意地开车离去。父亲满脸堆笑,送别时,感激的话说了又说。送走猪贩,天已大亮。眼看着父亲揣起卖猪的一千元钱,一步步走出胡同,走向锁爷家。
我倍感无望地走出家门。
细雨中早晨的村庄,特别安静。街道两旁,高高低低成行排列的房屋静默着,树木枝头的绿叶和路边尺许深的杂草,经雨水的冲洗,青得刺眼。一户人家的石榴挂满枝头,几根枝丫卖弄似的伸出了墙外。熟悉的一切,雨中,竟又如此陌生。
走出村外,田里仍是满眼的苍绿,且是一眼望不到头。大豆、红薯、玉米等作物,植株或高或矮,颜色或深或浅,无不尽情地彰显自己独特的绿。
“孩子,回家吃饭吧!恁爹说了,后天咱铁定去上学!”母亲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你给俺爹说说,我不上学,跟俺四喜哥放羊去吧?!我不想让您俩再去借钱了!”我很是担心借了钱,不知何年能还上。更是不愿,父母腆着脸,低三下四去央求。
“不中!借钱上学不丢人!”母亲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辩。
“你看,咱这四亩半地,玉米长得多好!棒子结得多大!”母亲忽又拉起我的手,指着我家田说,“今年雨水多,化肥施得匀实,草也锄得干净,肯定能多收粮食。天只要晴,再过十几天就可以砍了,砍了收拾干净,晒干卖了就是钱!”说这话时,母亲的眉头舒展得很开,很是愉悦。
放眼望去,绿色波涛般的青纱帐里,我家的这块玉米,实和别人家的没有什么区别。同样褐红色的玉米天叶略有发白,同样筷子长短的玉米棒子斜插玉米腰间,其外皮仍是还不成熟的绿色。
但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的无助与迷茫,伤感和失落,统统被这苍苍的无边绿色,驱赶得无影无踪。
走过这片玉米地,我如期去报了到,上了学。三年师范毕业,坚定了人生理想,做了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至今日,也算早早地评上了高级职称,有房有车,儿女双全。只是我不知道,父母当年是不是凭着收了那一季的玉米,及早还上了我上学借的钱。
但我深知,一个人,不仅一定要在困境中给自己留下一个希望,而且永远不要忘记:我来自何方,我去向何处!!
写在卷末的话:又是一年开学季,群政委马湖之边,再次群中邀约众人写文。一下午,跃跃欲试,搜索枯肠却终不能写就。愚人林先生、枫糖等简友却早早地从容完成。沮丧失望并心灰意冷至极,幸得枫糖简友婉言释怀。难以想象且更让我感动的是,凌晨两点,竟收到芳水前辈的简信鼓励,“欢迎继续投稿,加油!”写的冲动,忽又涌起,并于上午十时成就此文。这让我更加笃信,今后日常的教学生活中,对学生要更加不吝鼓励。哪怕一句简单的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带给学生的都将会是满满的感动与无穷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