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玛娜吉 2018-11-12
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时期,不懂物质的匮乏和精神的追求这些现实的或空泛的成人世界,不具备放了学去上这补习班那兴趣班的条件。我们的童年,是在忙着帮大人做家务,上山捡牛粪下地割猪草等等事务中寻找乐点慢慢长大的。
离开家乡的小山村很多年了,童年趣事却成为了心头的朱砂痣,随着车轮转动愈加清晰。那些和小伙伴共有的撒欢的旷野,如:大沟头,色勒割割,中间堡,陈家山,林林头…………占据了我大半生午夜梦回的三分之二。
春暖花开的时候,小伙伴们相约相邀,背上背兜上捡牛粪下拾柴禾地里割猪草拾麦穗,满山遍野洒下我们的小脚牙印。山上、河边,我们各自捡满一背兜的牛粪或柴禾,坐在山花间或玩着"棒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啄虫"的游戏,或两人对坐"你拍一,我拍一,一休哥……",要不然,从家里偷偷扯一根毛线不亦乐乎玩着"翻花",再或者唱一首新学的儿歌:小呀嘛小儿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总之太阳不落山,我们不归家。肚皮是不会饿的:我们会掰开"刺巴"里嫩嫩的刺巴肉吃,我们会采摘"奶奶花"吮吸它甜甜的奶汁。或是采一堆"马屁包",生一堆火烤着吃。因此,童年的我们也是不懂忧愁为何物的。
经常,淘气地,恶作剧地将田间小路上茂密的茅草拴个结,看着过路的人不小心跘个趔趄便会狂笑不止,感觉最好玩的游戏莫过此……
秋高气爽的季节,更是一群胡乱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疯狂的天堂。有时比顽皮的男孩更野性!翻进东家的菜地偷扯几个"洋萝卜",裹在外衣里快速跑进"林林头",找块尖石头划开分着享用,笑得一张张小嘴咧开成月牙儿模样。吃完不够,再潜入碗豆地里,把春秋衫扎进裤头,采摘满满一肚兜的"碗豆果果",一个二个像小小的孕妇般挺着大肚子藏进某个旮旯吃个够。丝毫不会有"做贼"的心虚感或内疚感。然后,丢沙包、跳房、过家家、捉迷藏各种游戏轮着玩个遍,再然后,在漫山的鲜花丛中,用各色姹紫嫣红的花儿编了花环戴在头上,躺在花草间梦想长大后你当老师我当医生(这些职业在我们眼中如此光荣和崇高,从小如此,现在亦然),无限憧憬,无限幻想,幸福感便无边无际地漫延了开来…………
严寒冬天,我们欢乐的海洋。背上背兜,重点是还要带上撮簊或一块木板两个"爪丁"。很快地拾满拿回去交差的一背兜牛粪或猪粪,"大沟头"就是我们天然的滑冰场。坐在撮箕上或木板上,两手撑着爪丁以便控制滑行的速度,嘴里高呼着滑速配着不着调的音,淌着鼻涕玩到日落西山天擦黑,房背上这家或那家的家长拉长了声音一阵阵呼唤自己孩子的名字,那悠悠的声调仿佛这孩子已经离家了一百年之久的味道。这才不情不愿地背上背兜,挎着早已破烂不堪的撮箕和提着湿透并多处"受伤"的裤子和鞋子战战兢兢地回家等着挨训,第二天依然死性不改,穿着阿妈连夜缝好烤干的衣裤继续重复昨天的故事…………
童年,日子依然贫穷,可是母亲身体尚康健,因此那一段时光是闪耀着光芒的。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带小伙伴回家,慷慨地熬了清油挼了糌粑大吃一顿,自家菜园里的萝卜元根那更是我拿来"办招待"的好东西。有时还过份地把趴在粮食柜子上求我不要偷拿青稞的妹妹暴揍一顿,然后撮一钵钵青稞或麦子去换凉粉后大快朵颐……
呵呵……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年轮转动,岁月荏苒,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怕是心里实在抗拒正在慢慢老去的事实,居然常常回忆童年那段真正的快乐与无邪。想着想着,有时还会笑出了声或泪沾了巾!可能是想到了与小伙伴一句话不合而扭打在一起,不出十分钟又情比金坚了!也有可能是想到皎洁的月光下,阿妈为我们讲述"杨家将"或"阿克登巴"的故事,或是好像又听到她教我们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那些歌了。又或是眼馋哪个小伙伴家煮了肉赖着晚上不肯回家要留宿,那时的我们,没有电视、手机等等一系列带"电"的先进科技产品,我们所拥有的,就是白天阳光下的欢笑和夜晚煤油灯下的"龙门阵",当然,早上被煤油烟熏黑的鼻孔那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伙伴们已各奔东西,在各自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过着上有老下有小的平常日子,任岁月静好。
诚然,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在逆境中长大,因此,我们的人生多了些付出,更多的是懂得承受。
今日,又踩在撒丫子奔跑过,洒下一片欢笑的旷野,想俯下身子亲吻的这片土地上,昨日种种泘现眼前。忽然间,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