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做梦。有的白日做梦,梦境丰满。有的无端做梦,梦境各有不同。而我,常常梦到一个人,要么坐在满客大客车上,站在火车的过道里,要么站在甲板上看海。我总像个流浪人,不知道去往何方,总之路程很远很远,人很多很多,背包很大很大,压得喘不过气来。
或许,我是要去旅行。可是,一个人的旅行,总是无法摆脱种种负荷,无论是行李的负荷,还是心理的负荷。有人说,旅行是为了减掉负荷的。然而,对于我来说,假使一个人踏上旅途,无论过往的风景如何美丽,无论身边的人们如何可近,那种无法消解的孤独感还是会存在,也许还会更加肆虐。
在梦里,我总是在路上,在交通工具上。如果梦可以延续,如果我可以下了火车、下了轮船,如果我可以四处游历,如果我可以抛弃孤独和矜持。那么,我不知道,当我归来时,眼睛会不会亮一点,会不会看清一些眼前事,耳朵会不会灵敏一点,会不会听清真实和谎言,平日里想不通的事,会不会豁然开朗。
又或者,我是要回家。我常常会觉得,自己是个漂泊者,犹如海上孤舟,一路漂流。上学时,我会把所坐的长途客车当成一艘船,把它的暂停当成是甲板透气,把偶尔的路障当成是大鱼拦路,总之我总是晕晕乎乎,不知窗外是何地,只盼时间快一点,让我离家更近一点。客车上有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是客,都是过客,无论那没有水的船漂了多久,我们终究会等到靠岸的时刻。客车到站了,家就在眼前,妈妈就在灶前,茶杯冒着热气,而我仿佛还在那艘船上,那艘船还在干渴的陆地上挪动。我脱掉鞋子盖上被子,冻麻了的双脚渐渐解冻。我睡着了,盛满孤独和疲惫的背包,终于被隔离在温暖的被窝之外。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在陆地还是海上,不管在铁轨上还是公路上,我的身边没有别人,我只是一个人,听海风呼啸,听火车轧过铁轨的声音,听汽车的轰鸣。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家庭。再入梦境时,身边多半有他。他背着我的背包,手里拿着热水瓶,一打开就冒出热气。这样,我反倒没有那么渴望车站和港口了。即便一直在路上,也是两个人在一起,内里总是温暖的。
一个人的流浪,变成两个人的旅行,中间多了时间。时间真奇妙,竟会改变一个人的梦境。但愿每一个在心上漂泊的人,都能被时间治愈。